补5.20

第二天,沈熹给了我一个医院的病房号,我走进去,他躺在里面输液。看到我来了,他的助理们大惊失色,试图遮遮掩掩。

“没有关系,是我让她来的。”沈熹轻声说,“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了。”

我这才知道,那年我们从北京回来,他不是被父母关了一个月禁闭,而是犯了病,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是个私生子,母亲因为我难产而死,结果生下我一个病秧子。当初医生断定我活不过十八岁,我父亲的家族便不再理会我,等我大一点,就将我扔到江城,大概是希望我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吧。

“周周,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吧。”

我懒得听他讲那些豪门恩怨,翻了翻他的病历,然后看着沈熹的眼睛,淡淡地问:“还剩多久?”

“不知道,”沈熹笑着说,“我其实是想比子成哥活得久一点的……周周,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要丢下你一个人了。”他说,“我觉得上天对你很不公平,我一直希望能给你的生命带去一些好事。”

“哦,”我冷淡地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我嫁给你,还不是你逼的。”

沈熹没话说了:“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我面无表情地说,“但我也不恨你,就这样吧。”

然后我站起身,离开了病房。我一直往外走,走啊走,走到离沈熹很远很远的地方,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蹲下,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来。

命运是什么?

是那年周子成在深夜被发疯的母亲掐醒,是我浑身是伤地从黑市上逃出去,是沈家长老说,既然这样,那就丢了吧。

我们都从来没有逃脱过。

沈熹的病恶化得很快,冬天还没结束的时候,医院就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觉得怪有意思的,把他的和周子成的摆在一起,对沈熹说:“你们俩都加把劲,看看谁的比较多。”

那时候他的五脏六腑已经没什么功能了,必须上着呼吸机,连说话都很吃力。

我贴着耳朵,听到他说:“对不起。”

沈熹看着我,他的眼睛越发清透,像是海上明珠。可是又有泪水渐渐涌上来,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烫地落下。

他说:“周周,我不想死,我还想活下去……还想照顾你……还想陪在你身边……我还想等你。”

我笑他:“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哭哭啼啼的。”

他看着我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周,周周。”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哭得稀里哗啦。

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还是哭了。

十二年过去了,整整一个轮回,我带给他的,还是只有伤心和眼泪。

遇见我,大概是沈熹这辈子最不幸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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