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镇定自若的施兰因闻言,却刹那间有一丝震惊与紧张。难道昨晚在废弃厂房内见到的嫌疑人背影就真的是盛玮?那么傅一鸣失踪的母亲极可能就是无主女尸案的受害人。但是,盛玮好端端的又为何要在回国后无故杀人?而宥纯母亲早上曾交给自己一叠黑白照片,其中那土匪军官陈兴奎的死状与昨晚无名人头上的疤痕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难道这个案子真与盛玮的前世息息相关?难道受害人在前世也同样杀死了盛玮?那么盛玮的前世之一到底是莫有三还是陈兴奎?
他不顾孙琳与卫小南诧异的眼神,一把抓住傅一鸣右臂连珠炮似地问道:“你最后和你母亲联系是在什么时候?盛玮是不是三十多岁且身材魁梧,而且曾在加拿大与前妻罗静育有一女?此人是否经常说自己有着许多前世记忆?那你母亲是否也曾有前世记忆?你又为什么一口咬定她的失踪是与盛玮有着最直接的关联?还有,你刚才有没有进过家门。如果有,你又看到些什么异常情况可以佐证你的判断?”
傅一鸣明显被问得不知所措。他一边毫无意义地大幅度摆动自己的右手,一边焦急地大声央求道:“我的警察哥……叔……叔,我现在无法回答你那么多问题!我只知道他确实有个女儿,而且这混蛋还一直与他前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你们也可以去当地派出所查找我们母子在三个月前的报案记录。我妈曾一度请求全天候被警方保护,但理智告诉我们这实在不现实!可现在我的母亲确实是失踪了!家里也显得异常凌乱。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盛玮这个混蛋又在何处!”
“这位同学,你不要急!那你的父亲又在哪呢?还有从你发现自己母亲失踪后一直到现在,应该并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吧?”一旁的孙琳提醒道。
傅一鸣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没有父亲,所谓的继父早在去年六月就与我母亲离婚了!还有我昨天中午就一直在拨打她的手机,但她却迟迟没有接听。于是我昨晚就很想回家看看。但由于今天早上还剩一门专业课要期末考试,所以我也只是给她留了一些语音信息!奇怪的是直到我今天回家后,她却依然渺无音信!我妈一定是被盛玮害死了!周一她还和我说没关系的,她自己终会妥善处理好盛玮对我们的纠缠!呜呜呜呜呜呜。她怎么会认识这个混蛋!这混蛋今年为了给自己女儿治疗严重的肾病,竟然一直逼着我妈拿钱!呜呜呜呜呜呜。给他再多钱都是个无底洞啊!整整快一年了,我妈不跑路完全是为了考虑我在学校的安全!”二十多岁的傅一鸣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正在施兰因、孙琳与卫小南三人面面相觑之时,从不远处走来一对中年男女。那女子虽年近不惑,但依然端庄秀美。一套白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却丝毫没有年龄上的违和感。那种只能由时间而沉淀出的成熟韵味使她在经历岁月磨砺的同时却增添了另外一层夺目光彩。而她身旁的中年男子大约是在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此人中等身材,儒雅的外表下配上一副做工考究的金丝边眼镜使他更具有学者的风范。此时此刻,施兰因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中年男子!
该男子名叫王旭尧,是某大学考古学专业的教授。他已故的父亲王谦益老先生曾是施兰因高中时代的历史老师。由于王老先生一直颇为喜爱施兰因,哪怕师生两人彼此分开后仍时有联系。所以施兰因与长自己十岁的王旭尧教授也算是有一些交情。直到四年前王谦益老师去世后,两人之间才逐渐少有往来。
这两人一见到傅一鸣便都异口同声地问道:“一鸣,你妈妈还没被找到?”傅一鸣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不停撕扯自己的头发。他带着哭腔回答道:“从昨天一直到今天,她就没有任何消息!虽然在学校时也并非和我妈天天联系,但我只要打电话给她就总能在当天收到她本人的回拨电话!”
此时,施兰因主动走上前拍拍王旭尧的肩膀:“旭尧哥四年未见,你倒依然是一副学者的风范。对了,这帅气的小伙子跟你是亲戚?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母亲已经遇害,并在此地突然向我们求助!”
“兰因,这太好了!原来是你在负责这个案子。我们闲话少说,一鸣是我的表外甥。所以他的母亲傅芳华也就是我的表妹。而这位是傅芳琳。她是傅芳华的亲妹妹也就是一鸣的阿姨。”
王旭尧边介绍边用手指向身旁的那位美妇。他话音未落,便急匆匆地拉起施兰因的手示意其借一步说话。
他们两人在远处停下之后,王旭尧继续说道:“兰因,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关于这孩子与他母亲的情况。我表妹傅芳华二十岁时就与一新加坡富商未婚先孕。但是那富商居然在孩子出生不久后便已撒手人寰了。芳华在三年后带着一鸣与一个叫周明宇的落魄青年结婚。那个周明宇虽然是头婚而且还比我妹妹小几岁。但他家当初却是一贫如洗。结婚前周明宇还因为自己父亲赌博而欠了一屁股外债。据说,他只能靠卖唱、替人算命或走阴等江湖伎俩为生。结婚后经过夫妻两人的共同努力,他们不但日渐富裕还办起了公司。近几年,两人更是坐拥七八亿的家产!这同甘共苦的夫妻虽然拥有共同的事业却并没有共同的孩子。这是因为我妹妹在与他结婚后已无法再生育。子嗣问题成了他们离异最直接的导火索!最终两人在去年离婚后,彼此之间的财产纠纷与各自名下好几家公司的财务纷争依然是官司不断。据我所知仅这个月就有三场官司还正在审理之中。他们可谓是先离婚再分家。而且几个财产官司的预期结果都对我这个表妹是十分有利的!我想,这似乎成了傅芳华失踪甚至遇害的一些诱因。只要傅芳华一旦死亡,那么周明宇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周……周明宇?是不是那个有些肌肉发达,曾在十八年前的一场车祸中轧死人的周明宇?“施兰因连说话都有些发抖。这疑似凶手怎么从盛玮转瞬间变成了周明宇?十八年前因为赵宥纯被他开的汽车撞死在街头,所以这盛玮与周明宇两人不应该是仇家么?而且根据傅芳华与周明宇相识之前的经历以及傅芳琳那似曾相识的容貌,施兰因猛然想起来傅芳琳与失踪的傅芳华应该就是十八年前去周明宇那走阴的年轻姐妹!而卫小南的父亲卫斌很早就与周明宇臭味相投,一起干些诈骗的勾当。那么这365号别墅一定就是周明宇与傅芳华母子曾共同居住过的私宅。而眼前的大学生傅一鸣就是十八年前走阴时那面容颇好的孩子。
“对对对,就是他!当时连车祸受害家属的赔偿金都是我表妹替他垫付的!咳,他们之间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同享福啊!”王旭尧还在连连叹气时,施兰因却拉着他一起走回到众人之中。:“一鸣,你现在就去开门。小南你快点回家!孙琳、王哥、傅女士你们快跟我一起进来!”
施兰因走进365号别墅,其房型与隔壁卫家如出一辙。而他一进门就感觉大厅中除了比较凌乱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常之处。他通过傅一鸣的提示,很快就来到了二楼傅芳华的卧室。卧室床上的竹席与毛毯似乎都是才新换上去没多久。他问傅一鸣:“夏天时你母亲多久会换一次竹席?”
跟在身后的傅一鸣立刻回答道:“警官,这就是我最初感觉最不对劲的地方。我妈夏天几乎不换竹席,而且她原本用的是水牛皮制的凉席。今天怎么换成了普通的竹席?这毯子倒确实是我家的,但上周我妈刚换了另外一条毛毯!”
施兰因并不答话。他在四人的注视中蹲下身子,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在一无所获之后,他才站起身继续问道:“你妈手机号是多少?待会把电话号码给我同事。还有你昨天和今天打电话给你母亲时,到底是对方已关机还是处于接通状态?”
“昨天打过去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通着的。但在之后包括今天,我妈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中!”傅一鸣回答道。
施兰因边走出卧室边吩咐道:“孙琳你等会把手机号码记下来。一回到局里就去查找此号的具体方位。还有带小傅和傅女士回局里后,让他们与昨晚发现的女尸作一个技术上的比对,看看能否先把死者的身份给确认下来。”
听到“女尸”“死者”这些词汇,傅一鸣紧紧拉着傅芳琳的手。他整个人如触电一般却欲哭无泪。似乎母亲唯一生的希望都已瞬间化为乌有!
施兰因说完便径直走向别墅底楼那硕大的开放式厨房。他很快就察觉到,临近灶台的地板上有被刻意擦拭过的血迹!难道这里曾是分尸现场?他蹲下身子用手去摸灶台底下的死角。随后施兰因索性趴在地上并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查看那一排的死角。他发现靠近水阀处有大量已经干了的血迹!那血一定是顺着灶台上方逐渐流淌下来的。嫌疑人应该彻底清理过作案现场,但他却忽略了此处!
“孙琳,赶快通知法医和技侦赶到这里。”施兰因站起身来命令道。
六福里是条破旧不堪的弄堂。它离建设小区并不远。将近七十多年的历史使这里的众多建筑物严重老化,逐渐沦为这个城市中为数不多的危房亟待拆迁。整个弄堂的原住民已然屈指可数,而取代他们居住在此的房客们都是些外地务工者或三教九流之人。盛玮平日的栖身之所就是在此弄堂内。
此时已临近傍晚六点,夏日的黄昏仍然如同白昼一般。有两部警车停在六福里的一幢楼房前。根据宥纯母亲的信息,这楼房二楼靠南边的一间屋子就是盛玮父母留下的老宅。刘宇王旭尧与傅一鸣傅芳琳四人随着另一部警车上的几名侦察员纷纷下车。过了很久,已把路虎车停在弄堂外的施兰因才姗姗来迟。此刻他的手里竟然多了一张牛皮制的凉席。只见兰因走向傅一鸣,并晃了晃手中那红棕色的牛皮席问道:“这是不是你妈用的那一张凉席?”
傅一鸣定睛一看,瞬时紧张起来。他拿过牛皮席并把它翻过来,指着一处破损的地方回答道:“这就是我家的牛皮席,这里连破损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施兰因拍拍他的肩膀抚慰道:“上面还有一些血迹,是我进弄堂前看到收废品的大爷罩在一堆箱子上的。他说是今天早上在垃圾箱边捡出来的,我出了些钱把它连同一条毛毯买了下来,那毛毯在我车上。小傅,你现在要作好最坏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