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合一——读书笔记

“尧舜那样伟大的圣人为什么不制作礼乐,非要等到周公呢?”他回答:“圣人的心是面明镜,物来则照,物不来也不去强求。尧舜没有制作礼乐,只是因为他们那个时代还不需要,没有这件事来找他们。周公制作礼乐,只是因为礼乐这件事刻不容缓,来找周公了。”

之前总是在想,为什么现在看的书,反而没有古时候的人写的好,仔细想想也是,那个时候比较清闲,所以思想的时间就比较多,自然写出来的东西质量就高,而现在这个年代普遍比较浮躁,另外从王阳明老师的这一点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互联网时代是在这个时候,而不是在古代,想想那个时候兵荒马乱,哪有时间研究这些东西啊,国家统一,没有战乱才是重中之重。还可以说明为什么前端是在这几年火起来的,而不是10年前,因为那个时候还不需要。而未来需要什么?自动化,环境改善,机器人,这些会越来越近,剩下的是时间问题。

王阳明没有走火入魔,他冷静地分析说:“别说我们没有格出竹子的道理,即使把它格出来又能怎样?朱熹说,天下万物包括一草一木都有道理,而且要我们去格,格个竹子都这么费劲,天下万物那么多,我们格到死,连圣贤的影都看不到。况且,如果我们踩了狗屎运,突然把竹子的道理格出来了,可那是竹子的道理,如果这个道理不被我们认可该怎么办?是把它扔了,还是违心地承认这个道理?”

用王阳明老师的另外一句话解释“此路不通,掉头再寻找另外的路,绝不会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无论多么宏大深渊的宗教,在人性面前都要俯首称臣。王阳明在佛教领域多年的浸染和探究,终于在最被人忽视的人性上看穿了佛教的弊端。正如他创建心学后所说的,佛教是逃兵的避难所。佛教徒所以出家,就是想逃避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这五伦中他们本应该尽的责任和义务。什么是洒脱?王阳明用他的行为告诉了我们:该放手时就放手,不必计较付出多少。王阳明在辞章、道教、佛教上的付出如海洋般深沉,在这三方面的成绩几乎是他半生的心血。然而,他一旦想明白,说放就放,连个犹豫的眼神都没有。
王阳明用他和辞章、佛道的一刀两断指出了一条心法:只有放弃,才有日后的得到。如果你在付出的人事上得不到快乐和人生价值的答案,它就是一个包袱,甚至是五行山,只有放下它,才能轻松上路,继续你的前程。佛道二教被人诟病,是不是它们本身的问题?”他的答案是,佛道二教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弘扬佛道二教的那些人。道教说能让人成神,这太荒诞;佛家说能让人成佛,这更无稽。即使它们真的可以让人成神成佛,付出的却是抛弃人伦的代价,这种神佛不成也罢。所以,他和佛道一刀两断。

好一个洒脱

就是因为当初闹得太凶,那么多正义之士都在奋斗,所以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现在,正义之士被压迫,死气沉沉,必须要有一个声音来呼唤他们的良知,而这个重任非我莫属。”
王阳明说:“我被刘瑾追杀,九死一生,前途未卜。我不想去贵州龙场,只想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隐居。”
道士说:“你是要出世?”
王阳明说:“是的。”
道士笑了:“你才否定佛道的出世思想,如何又转回来了?”
王阳明苦笑:“如今我也顾不得那些,只求保存性命。”
道士问:“你当初为何和佛道分道扬镳?”
王阳明答:“实在是难舍亲情。”
道士追问:“你现在就能舍了?”
王阳明被问住了,他当然不能。
道士替他分析:“如果你一走了之。刘瑾说你去了越南,或是蒙古,诬你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你的家人肯定受牵连。”
王阳明惊骇道:“我也是被时势逼得太紧,居然忘了这样的事。”
道士说:“你来之前,我已为你占得一卦,得卦明夷,断辞是:光明消退,黑暗降临,面对灾难,宜坚贞守持。”
受到不利环境的影响,也不要让坚定之心有所动摇。要避免灾祸,就要守护内心的光明,尽管表面上可以屈服。采取这种态度,再大的灾难都是浮云。有时候,人必须隐藏他的光芒,以便在当时的困难处境之下仍能让他意志占上风,内心深处必须意志坚定,并且要一点都不流露在外。如此,就能在困难中坚持。

有时勇敢的面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人所谓的怕死,怕的并不是死,而是对生有所眷恋而已。

说到心里去了,有时候也有过这类的想法,但想想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就不想死了。

他找不到标杆,寻不到成功的案例,这让他的心灵备受煎熬。后来,他通过长时间的默想,突然发现,圣人是没有办法改变外部环境的,他们只是适应环境。正如他自己,刚来时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想死的心都有。可现在,他不还是好好地活着?那么,让他活下来的精神支柱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努力适应了外部环境。

是啊,如果孔子等圣人,生活在现在这个年代,也许他们也不会被我们所认识吧。

你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却没有得到官职,而因为你身体很差,不能照顾父母兄弟,可能还要让他们来照顾你。你说,你这不是大不孝,还能是什么?”

有时我们只是拿着爱的口号伤人。

王阳明回答他:“我没有这样的力量。我说的这个道理,你心中早已有之。”
这个回答很阴险,一方面他暗示,安大人你要裁撤驿站恐怕就是有这想法。一方面,我的心学说,道理在你心中,我只是提醒了你一下而已。

你是什么样的人,想的就是什么事,而所谓的心学就是利用这一点。

不少人仍然按照朱熹的思路,想把一切天理都捕捉到手,然后再去实践。长此以往,每个人都拥有了一种本事:嘴上功夫天下第一,一旦要其动手,就会束手无策。

理论+实践

天理既然都在我心中,那我唯一也必须要做的就是去实践来验证我心中的天理,而不是去外面再寻找天理。这种思路有个莫大的好处:心中有天理,那我们就不必再去寻找天理,如此一来,我们就节省了大量时间,而这些时间可以用在实践中。这样一来,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理想。

王阳明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姓王的宦官就是罪魁祸首。只要搞定他,庐陵县不该缴纳的赋税就会灰飞烟灭。他给吉安府长官写了封信,他知道那位王太监肯定也要看信,所以信的内容其实是写给王太监看的。他说,我在看庐陵的税收记录时大为惊异地发现,三年前庐陵的赋税总额是四千两,可这三年来却达到万余两。我先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在别的地方赋税都在负增长的时候,庐陵县却呈直线增长。不过我又仔细看了赋税名录,发现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却还要收税。我还听说,以镇守中官为首的收税大队来庐陵像是土匪抢劫一样。我现在有个小疑惑,这些赋税是上级政府,甚至是中央政府的规定吗?还只是我们吉安府的规定?交税的日子马上要来了,可最近这里发生了旱灾,瘟疫又起。如果再强行收税,我担心会激起民变。俗话说,饥人就是恶人。一旦真有民变,我不知该如何向上级政府交代。

做贼心虚,王阳明正是利用这一点

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的以百姓心为己心。但我们应该知道,王阳明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按朱熹的说法,你没有工作经验,就不可能知道这份工作的道理,那你就无从下手。你必须先通过书本或者是前任的工作总结“格”出你工作的道理,才能胜任这份工作。王阳明用事实反驳了朱熹,按王阳明心学的说法,天理就在我心中,我之前所以没有显露在基层工作的那些道理,是因为我没有碰到这个机会,现在我碰到这个机会,那些道理就显现出来了,所以我不需要向外求取任何关于基层工作的道理。
这个道理是什么呢?其实就是用心,只要你用心为百姓好,就能想到为百姓做任何好事的道理,然后去做就是了。
这正如他对弟子徐爱说的,孝顺父母还需要去外面学什么?只要你有孝顺父母的心,就必然知道,冬天来了要给父母添衣服,夏天来了要给父母打扇子。正如他在庐陵一样,只要有一颗为百姓的心,就必然会想到百姓的房屋存在防火隐患,这种道理,不需要去外面寻求。

这段话,非常的经典,如果你是真的想当上领导什么的,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想当一个好员工,自然心里也就清楚要怎么做。有时再想为什么有些事,一直做不好,其实是没那么想去做。

王阳明心学说的是,不要迷信自己的经验。世间一切瞬息万变,拿从前的经验对待新出现的事物是胶柱鼓瑟。尤其是当你面对新对手时,经验就是道教的丹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你于死地。詹师富很快就要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王阳明哭笑不得。几天前,他们在长富村打了次胜仗,战后欢呼声盖过天雷,而昨天的一场败仗马上就让他们变得像遭了殃似的。
果然如民谚所说,庸人一挫就馁,才胜便骄。
詹师富的确会相信。他不相信王阳明,他相信他的经验。据他的经验,政府军每次来围剿失败后都会撤军,无一例外。他的经验信心百倍地告诉他,王阳明也不会例外。所以当他接到他的间谍们传给他的所有情报后,他坚信不疑。当他的间谍把王阳明正在上杭举行班师联欢会告知他时,他心底最后一丝警觉也烟消云散。他命人杀猪宰羊,抓起酒坛,庆祝他这次反围剿的胜利。
民间有句话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团队的领导人如果胆怯,毫无斗志,那这个团队离瓦解就不远了。
人生在世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自己。靠山山倒,靠河河枯。你越倚仗什么,那个“什么”就会越让你失望。
。人只有在恐慌而又无计可施时才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实际上,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王阳明的“狡诈”,詹师富武装和陈曰能武装的覆灭,都是王阳明突然发动袭击的结果。不过他被自我的窠臼限制住了:从前的经验和不会被围剿的侥幸心理。从前的经验告诉他,他的三大据点要比詹师富和陈曰能的根据地稳固十倍,经受了无数次考验,安然无恙。他的侥幸心理告诉他,王阳明用了两次突然袭击,不可能再用第三次对付他。越是怕被围剿,越是相信王阳明不会对他进行围剿。

经验往往只适用于某个时期,如果一味的把经验认为全部是正确的,那就如同读死书一样。

任何人的终极理想都非一蹴而就,理想的大小和当下现状有关。一个屠夫杀猪卖肉时的理想绝不会是做皇帝,他最大的理想大概是通过杀猪赚更多的钱。当如愿以偿后,他的理想可能是开个屠宰厂,杀尽天下猪。再次如愿以偿后,他的理想可能就是花钱买官,如此循序渐进,他最后的理想可能就是做皇帝,命令天下人都不许杀猪。
人因性格、人生阅历和生活环境的不同,看待事物时的态度就会迥然不同。多年以前,秦始皇威风八面地出游,无赖刘邦看到后说:“大丈夫就该如此啊!”而贵族项羽看到后则说:“我要灭了他(“彼可取而代之”)。”刘邦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所以秦始皇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他最大理想也不过是能过上秦始皇那样的日子。而项羽身为前朝贵族,国仇家恨全拜秦始皇所赐,所以他的理想是复仇

正如淘宝腾讯,他们也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当初他们也许并没有想的这么远,就好像当初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当程序员,只是觉得好玩。

经常有人说,遇到挫折时如果不能解决就绕过它,这叫拿得起、放得下。其实,世界上唯一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特别是从未遇过挫折的人突然面临困境时,要么退缩,要么死钻牛角尖。
只有“自得于心”的才是最适合你的,对你而言,也是最有用的。

中国历史上发生过两件事,曾让活在常规窠臼里的人大为头疼。第一件事是舜没有通知家长,就娶了老婆;另一件事是周武王未处理完老爹的丧礼就去攻击商纣王。
这些人不无懊恼地指出,舜和周武王都是圣人,怎么可以不遵守当时的规矩呢。又有些人对孟子也颇有微词,因为孟子认为舜和周武王做的是对的。
有弟子就问王阳明,孟子说舜和周武王做的是对的,那两人肯定遵循了当时的规矩吧。
王阳明摇头说,那时哪里有常规可供他们遵循?舜娶老婆前,根本就没有“不告而娶”的规定。周武王出征前,根本就没有“不葬而兴师”的规定。可他们这样做了,而且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圣人地位,原因就在于,他们遵守了内心的成规。这个成规当然就是良知。舜娶老婆前,他的良知就告诉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必须娶妻生子了;周武王正在处理老爹的丧事时,他的良知也告诉他,商纣王统治下的百姓正倒悬于水火中,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哭丧?还不去解救百姓!
你最好不要操心。你的根本错误就在于找个道理打量计算着去走。若是打量计算着去走,就调和也不对,不调和也不对,无论怎样都不对;你不打量计算着去走,就全对了。人自然会走对的路,原不需你操心打量的。遇事他便当下随感而应,这随感而应,通常是对的。要于此外求对,是没有的。”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而且规矩也许在以前适用,而现在不适用,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平时无事时有多么从容的风度都是扯淡。人真正的风度应该是遇到变故遭遇屈辱时,在这个时候,平时愤怒时到此能不愤怒,惊慌失措者到此能不惊慌失措,始是能有得力处,亦便是用力处。

对自己说声加油

“人为什么会常常感到不幸福?表面看是因为我们的身体总受到束缚,精神也不能自主,我们受到了客观条件的种种限制。实际上,我们之所以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是因为我们和外物产生了对立。我们所以和外物产生对立,是因为我们总是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外物,于是,就有了是非好恶之情。当我们对外物有了是非好恶之情,就是给外物贴上是非善恶的标签。一旦你给它们贴上标签,它们就有了生命,反过来干扰你。也就是说,我们被客观条件所限制,全是我们自己搞出来的。”
薛侃茫然。
王阳明就举例子说:“比如你刚才对野草发出的感叹,你就是给它贴上了‘恶’的标签,对于‘恶’的东西,人人都会动气,一动气,心情就受到干扰,你心情不好,还谈什么幸福!不仅仅是被你评价为‘恶’的事物会对你产生干扰,就是被你评价为‘善’的事物也会对你产生干扰。比如被你评价为‘善’的黄金,表面上看是你喜欢它,你拥有它,实际上,当你喜欢上它时,它已经控制了你,时刻干扰你。它在你手里,你就过度兴奋,可当它遗失时,你必然过度地忧伤,你已经成了它的木偶和奴隶,你如果被这样一个‘善’的东西所左右,失去自主力,也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或许有人会问,如果我们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善恶之分,那岂不成了不必奋斗就可衣食无忧的和尚?薛侃就问王阳明:“您说的无善无恶和佛家的无善无恶有什么区别吗?”
王阳明严肃地说道:“当然有区别。佛教把‘无善无恶’看得太重,总拿出来讲,而且他说完‘无善无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比如他说粪便没有善恶,哪怕床边就有一堆,他也不扫除。而我们心学说‘无善无恶’,是不要刻意为善,更不可刻意为恶。”
薛侃好像有所领悟,点头说:“既然草不是恶的,那么,我就不拔除了。”
王阳明吸了口气,说:“我才说完这是和尚的意思,你怎么就来实践了?如果草有妨碍,你就应该把它除掉。”
薛侃被王阳明弄得晕头转向说:“这样不就是在有意为善、有意为恶了吗?”
王阳明说:“我说不刻意为善去恶,并非说全无‘好恶’,如果全无好恶,没有是非之心,那连和尚都不如,你就会成为一个麻木不仁之人。所谓‘不刻意’,就是说‘好恶’全凭天理,再无他意,就是不要刻意和事物对立。你现在是为了保持花园,花园里有草,这就妨碍你了,它妨碍你,你就该把它拔除。如果没有拔除干净,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比如你今天拔了一天草,可还没有拔完,那你也不要晚上想着草,一想草,就会想到它是恶的,如此,你就和草对立起来,它主导了你的情绪。你不能控制情绪,自然会被情绪所控制。”

心是快乐的也就快乐了

我们还可以用一个浅显的例子来说明朱熹和王阳明对“格物致知”大相径庭的解释。比如孝顺父母,朱熹认为,孝顺父母是个复杂的活,你必须要探究学习孝顺父母的各种知识,最后得出一套理论,然后再开始孝顺父母。而王阳明则认为,只要在孝顺父母这件事上端正好态度(正念头),良知就会指引你去如何孝顺父母,这些孝顺父母的行为是不必向外学习的。两人的认识所以不同,原因就在于,王阳明认为,心即理;而朱熹则认为,性即理。

说的正是

我们有点遗憾,徐爱问的只是儒家最关注的“忠孝”问题,如果徐爱问王阳明:您说心外无理,那么,如果我要制造一把神机营使用的火枪,那制造火枪的这个“道理”是在心内求还是心外求?如果王阳明在今天,我们也会有很多问题,比如,我是个文盲,却非常想制造一枚中子弹;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吐三升血,我是在心中求解救的方法,还是去医院;我对数学一窍不通,却想证明勾股定理。这些问题,我能在心中求吗?
王阳明会说:“能。”
因为“心外无理”还有另外一个秘钥,这个秘钥就是,用心。天下一切事情就怕“用心”两个字,任何一件事,只要你肯下苦功,肯用心,几乎就没有做不到的。因为天老爷在我们降生前就给了我们一个法宝,它就是良知。在王阳明看来,这个良知是无所不能的,能生天生地,成鬼成神。而这个良知就在我们心中,我们想要制造神机营的火枪,那就用心去探求,如果你是文盲却想要制造一枚中子弹,那就用心去学习知识,每天进步一点点,几十年后,那就会取得天大的成就。你如果每天都吐血,那你的良知就会告诉你,赶紧去医院啊。所以说,心外无理。
这种回答,乍一看去像是朱熹的,但实际上不是。前面我们说过,朱熹是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去寻找问题,而王阳明则是面对问题时,才来探究问题。
虽然如此,但很多人对上面的回答肯定不满意。实际上,如果你翻遍《王阳明全集》和《明儒学案》和关于王阳明的一切,你都会发现这样一个问题:王阳明谈的都是儒家思想灵魂中的三纲五常,也就是伦理学,他对自然科学的探寻恐怕只有那次失败的格竹子事件。
以今人的角度来看,在这点上,王阳明逊色于朱熹。朱熹虽然也有理学家倾向于伦理研究的特征,但他也喜欢探究自然科学。研究朱熹的专家说朱熹使用各种天文仪器探索宇宙,还说他对节气的研究已可使他跻身专家行列,更说,石油就是这老头发现的(石油应该是沈括发现的)。
中国人和西方人有个明显的差异。中国人喜欢在人际关系中获得幸福,而西方人则喜欢在和大自然的搏斗中获得幸福。王阳明就是中国人里典型的代表,他在自己心学史的论述中,“心即理”就是解释人际关系的伦理学的。把“心即理”这一法则从伦理学中拎出来,放到别的学科中,就有点重心不稳、摇摇晃晃了。
不过,这也正是心学的伟大之处。它永远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内心上,时刻在内心上用功致良知,这样就少了外界的很多烦忧。今天的我们,都知道,人生在世第一大难题不是洪水猛兽这些大自然的挑战,而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心即理”法则正是在这方面让人彻悟到解决这种关系的最佳方法。

心学,对人与人之间,以及自身的修为还是很有用的。

在多次讲学中,王阳明的弟子都对“心即理”有过疑问,在这个问题上,王阳明可能解释了很多次,他自己都解释烦了。所以有一次有弟子再问他时,他没有对“心即理”进行解释,而是说:“你们啊,问来问去的。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提出这个法则的用意是什么?现在,我就要你们知道我的立言宗旨。我为什么要提‘心即理’呢,除了我经常解释的我们心中有无所不能的良知外,还有一个原因。从古到今,太多的人本心和表现出的外在的道理一分为二,这样就出现了许多让人备感伤痛的问题。比如春秋时期陆续出现的那五位霸主表面上宣传他们‘尊王攘夷’,实际上,他们内心真实想法是想自己做老大,‘尊王攘夷’只是一个口号,一个手段,而不是一个道理。这就和他们内心的想法分道扬镳了。心就不是理。
“我提倡心就是理,是希望大家都要心理合一,言行合一,按本心的想法来做事,不要矫饰,凡事在心上下功夫,而不要到心外去寻求,这才是王道的真谛,亦是我立论的宗旨。”
有一个例子很能说明这点。
春秋时期齐桓公的宰相管仲临死前对齐桓公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不然,霸业将在你身上终结。”
管仲帮齐桓公取得了春秋五霸之首的位置,齐桓公对其言听计从,尤其这是管仲的临终遗嘱,所以齐桓公马上提起十二分精神等着管仲要说的秘密。
管仲没有说,而是问:“你的宠臣易牙如何?”
齐桓公回答:“他曾把亲生儿子烹饪给我吃,对我太好了。”
管仲又问:“你的宠臣竖刁如何?”
齐桓公回答:“他主动阉割自己陪在我身边,大好人。”
管仲再问:“你的宠臣齐开方如何?”
齐桓公回答:“他更没的说,自己是贵族,却主动当我的奴仆,寸步不离,三十多年都没回过家,没人比他更忠诚了!”
管仲在床上叹了一声说:“这三个人都不咋地。你想啊,谁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易牙却把他宰了。谁愿意自发地做太监,竖刁却把自己阉了。谁不喜欢和家人在一起,齐开方却三十多年不回家!”
齐桓公不以为然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管仲说:“我上面说的是天理人心,他们违反了天理人心,所以他们都不是真的为您好。”
如果王阳明在管仲身边就会用心学解释说:“这三人表现出的一脸忠贞并不是真心的,只是一种手段,不是道理,心与理不合。再进一步说,这三个家伙在演戏。”
管仲的遗嘱齐桓公完全没听进去,结果几年后他得了重病,三人联合把齐桓公活活饿死在宫中,齐国霸业也就此终结。
最后,王阳明告诫他的弟子们:做人一定要心理合一,在心上好好用功,使“心即理”成为一种生活状态。

对滴

我们喜欢一个女人,因为她具备美的素质;我们讨厌臭狗屎,因为它具备臭的素质。为什么美的素质和臭的素质会让我们喜欢和讨厌?很简单,因为在我们心中的良知就是喜欢美和讨厌臭的,这种“势利眼”做派与生俱来,无需证明,也无法更改。
那么,知行就是合一的。前提是,你的良知必须光明,必须可以发挥作用。如果你的良知被遮蔽了,它不能发挥作用,于是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成了瞎子,看到美女,也不会喜欢上她;你是个鼻炎患者,拼命地嗅臭狗屎,也不会厌恶它的味道。
这两个例子中,表面看,你的确看到美女了,也的确闻到臭狗屎了,就是说,你的确“知”了,可你并没有表现出“行”来:流着口水看美女;捂着鼻子避开臭狗屎。原因很简单:你根本就没有“知”,美女的映像进入不了你的视网膜,臭狗屎的味道虽然进了你的鼻子,但你的鼻子失去功能了。既然没有“知”,那你就不可能有“行”。这恰好又从反面证明了:“知行合一”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
王阳明有另外关于“知行合一”的例子,更为直观。他说,说一个人孝顺,肯定是他有孝顺的行为,如果没有孝顺的行为,只凭他满嘴跑火车,稍有分辨能力的人就不会承认他孝。他又连续举了几个我们能切身体会到的例子:你为什么知道痛的感觉,你肯定被什么东西弄疼了;
你为什么知道饥饿的感觉,你肯定是真的饿了;你为什么知道寒冷的感觉,你肯定是被冻到了。
痛的感觉、饥饿的感觉、寒冷的感觉都属于“知”,你被锐物刺痛了、你被饿到了、你被冻到了属于“行”,“知行”怎么就不是“合一”的呢?
既然是“合一”的,那就没有主次先后之分,它们就是火车运行的两条铁轨,如果只有一根铁轨,那就不能称为铁轨,而是一根铁棍。
不过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有些人知道很多事,可就是不去做。比如有人知道孝顺是美德,但就是不去做,有些人知道应该见义勇为,但也不去做。人人都知道屎是臭的,但中国历史上却有两个人吃了屎。一个是春秋末期的越国国王勾践,另一个是唐朝武则天时期的郭霸。如果说,勾践吃屎是被逼无奈,郭霸吃屎可是心甘情愿。他是为了讨好生病的上司,而自动自发,非常愉悦地把上司的屎吃掉的。
那么,这些反常的知行不一,又该如何解释呢?
王阳明说,这是因为被私欲隔断了。

有弟子问王阳明,我无论如何都搞不明白知行怎么就是合一的。比如,学问思辨就属于“知”,去实践属于“行”,我可以学问思辨而不去实践啊,您怎么就能说,知行是合一的呢?
王阳明做了这样的解释:所谓“行”就是认真地去做一件事,学问思辨是不是一件事?所以说,你学问思辨这个探求“知”的过程就是在“行”了。你说“去实践”属于行而不属于知,可你去实践为了什么?不可能什么原因都没有,突然就大跳大叫吧。这个“为了什么”就是“知”。“学问思辨”中有“知行”,“去实践”中也有“知行”。那么,再问你,你“学问思辨”为了什么?肯定是“去实践”。如果不是要去实践,那你学问思辨做什么?所以,“学问思辨”和“去实践”也是知行合一。
知的真切笃实就是行,行的明察精觉就是知。如果你只学问思辨了,没有去实践,那就不是真的“知”,如果你只去实践,而没有学问思辨,那就不是真的“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知”“行”都是赝品,不合一也就正常了。
这位弟子又问:“既然知行是合一的,那为什么古人要单独提‘知’和‘行’呢?
这就好像是我去酒铺买酒,我总不至于说,给我来个酒罐,再来点酒。”
王阳明回答:“把‘知’‘行’单独拿出来说,这实在是古人的用心良苦,全是因为世界上有两种人的缘故。有一种人懵懵懂懂地去做,在做事中就像是流水线上机器人,只是机械地做,不懂得思考。对这种人,就要特意提个‘知’,告诉他,不要做机器人,要在做事中用过脑子,这样,他才能真的‘行’。
“还有一种人,每天茫茫荡荡地没有目的地思考,任凭想象把自己拖进幻想的梦呓中,从来不想去实践。对这种人,就要特意提个‘行’字,告诉他,就是胡思乱想,也应该有个思路在。这样,他才能真的‘知’。
“这就好比我们喝茶,茶水是由茶叶和白水组成,两者缺一不可。但有人就吃茶叶,而有人就喝白水。对吃茶叶的人,我们要告诉它,用水,这样他才能喝到茶水;对喜欢喝白水的人,我们要告诉他,放茶叶,这样他也能喝到茶水。”
这就是古人何以要单独提知行的原因。

从空间来看,“知行”是两道铁轨,不可分割;从时间来看,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合一就是一件事的开始和终结,绝不能有始无终,更不能虎头蛇尾。
关于这一点,王阳明是这样解释的:就算你是个吃货,也肯定是有了想要吃的心才知道你要吃东西了。要吃的心属于“意动”,是“知”,这就是“知是行的开始”;而你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肯定是放到嘴里后才知道,这就是“行是知的完成”。比如你喜欢户外,你肯定是有了想要走路的心,才会去走路。想要走路的心就是“意动”,是“知”,这就是“知是行的开始”;而路是坎坷还是平坦,只有你走了之后才知道,这就是“行是知的完成”。
我们想要知道西红柿好不好吃,必须要吃它,要吃它就是“意动”,是“知”,这就是“知是行的开始”,而西红柿到底味道如何,只有你吃了后才知道,这就是“行是知的完成”。
想要知道衣服是否合身,必须去穿;想要知道水的温度,必须要去感觉;想要知道红烧牛肉好吃还是水煮牛肉好吃,必须要去吃。你不吃,就没有“行”,你就不知道哪道菜好吃;你不想知道两道菜哪个好吃,就没有“知”,你更不可能知道哪道菜好吃。所以,缺了“知”和“行”的哪一个,都不成,因为它们是合一的。
问题是,王阳明说,现实中就有一种人,总是希望自己先知,然后再去行。可天下的知识那么多,只能把自己活活累死,而终身不能行。
有一点值得补充,王阳明所说的“先知后行”的人,不仅仅指不去实践的人,还有一种是死背书本知识而不思考的人。因为王阳明说过,有目的性的思考本身就是行。
实践出真知,并非是王阳明“知行合一”思想的精华,至少不是他提倡“知行合一”的本意。有一点需要注意,王阳明提“知行合一”是从其心学磐石“心即理”衍生来的。也就是说,提“心即理”是为了让人心理合一,言行合一,那么,“知行合一”实际上也有这方面的提示。你很难想象,一个“知行不一”的人在和别人打交道时的成败如何。
王阳明说,想要知道西红柿的味道,就必须要去吃。这就是“实践出真知”,不过这可不是他的发明。穿越到他说这句话的几百年前的北宋后期,程颐的哥哥程颢正在给他的弟子上课。他的弟子突然说:“我出现了幻觉,看所有的东西都是狮子,我恐惧狮子,都快恐惧死了。”程颢问他:“你现在看我是什么?”
这名弟子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说:“狮子。”
程颢向他招手:“来,扑我。”
这名弟子不敢,程颢大喝一声:“过来抓我!”
这名弟子硬着头皮、咬着牙扑过来,发现程颢只是个人。后来,他用这种方法,见到“狮子”就扑上去,渐渐痊愈。
这就是实践出真知。
有人每到晚上就怕鬼,于是请了位道士驱鬼。夜晚来临,道士没有设坛作法,却把灯灭了。客户大叫起来,声音凄惨。道士抽了他一嘴巴,让他冷静下来,问他:“哪里有鬼?”客户捂着半边脸,指着床下。道士擦亮火石,塞到客户的手中,大喝:“去看!”
客户不肯,道士连踢带踹地把他逼到床边,他只好掀起床帘,当然,下面除了他的臭袜子外,什么都没有。
这也是实践出真知。
程颢认为,理学家修行的法则是坐在那里庄敬持守,这很不对,应该去实践,庄敬持守才有意义。明朝的理学大师吴与弼是最先提出“知行合一”这四个字的人。他每天凌晨起床后就开始不停地劳作,一个人顶十头牛。他对弟子们说,上天赐给我们一副躯体,就是让我们来实践的,不要坐在那里枯想,要去实践中学得真知识。
他重视“实践”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反而把“知”这一块淡化了。我们今天看吴与弼的思想手册,发现几乎全是空白。他的修行手册中记的最多的是对基本物质生活的关心,比如他记载了这么一件事:天降大雨,房屋漏水,他就在大暴雨中爬上房顶去修葺。每当他看到弟子拄着锄头在歇息时,他以为人家在发呆,就偷偷地凑到人家耳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喝一声:“咄!如此懒惰,死后有何脸面见程颐、程颢?”
实际上,从“知行合一”衍生出来的“实践出真知”根本算不上理论,它只是一个常识。诗人陆游就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无数的人都说过实践的重要性,这正如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你能说这种基本常识是理论吗?况且,有一个例子就完全可以推倒“实践出真知”:人人都知道屎难吃,可有几个人吃过屎?
王阳明就能解释这个例子:我们心中的良知是无所不知的,它知道屎难吃,不需要外界的实践。
王阳明的“知行合一”的精华就是“好好色”与“恶恶臭”,只要我们的心没有被私欲阻隔,知行就是合一的。王阳明提“知行合一”的苦心还是让我们在良知上用功,“实践出真知”不过是个附带战利品而已。
但有时候,人生、世界乃至宇宙就是会有太多的戏剧性,纯粹的东西消失后,像猴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往往是残渣余屑。

王阳明老师说的太好了,希望自己时刻牢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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