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福杰尼：跨入主流后依然有血有肉的“泥巴小子”
艾福杰尼一直身处国内最顶级rapper的行列，在underground时期的《五亿探长》如此，拥抱主流后依然如此，新专辑《泥巴小子》再次证明了这一点。这张专辑从音色到技巧，从风格的包容度到音乐制作的精细度，从概念表达的完整到个人特质的鲜明，都让人印象深刻。
专辑名“泥巴小子”有着多重的意涵，且皆围绕艾福杰尼自身经历、所遭遇的困境、所面对的未来而展开。它一方面代表艾福杰尼从无人知晓的独立形态一路摸爬滚打的草根出身，另一方面指代艾福杰尼因参加比赛踏入大众视野、拥抱主流后身陷于商业性的泥潭而被部分舆论抨击的境况。从这两点出发，他在专辑中既从个人角度展现了他的私人感悟，又映照出了他对中国Hip-hop文化的关怀与反思。
距离上一张专辑《楼兰》一年半有余，《泥巴小子》如同一次沉淀再出发。从早早曝光的开场曲《The Old Wine For The Grown Man》就能听出他所身处的“泥地”为何物。
这可以说是一首献给身边旧友的歌，也可以说是一首自我剖白。歌中他将自己的音乐比作威士忌，有人丧失了等待的耐心便抽身离去；而那些留下、品尝这杯陈酿的他却心怀感激，不断唱着“thank you”。歌词“Journey makes you cry again”中的“journey”一语双关，既指等待和陪伴的“旅程”，也指艾福杰尼本人。歌曲在一片慵懒黯淡的色调中，经由中部一段变调分为两段，也由此暗指自身的转变过程。
作为序曲，它将专辑引入了一个真挚而私人的倾诉环境中。专辑在结构上可以分为前后两部分，以第八曲《与马克的对话》为分界线，前半段自intro之后都颇具尖锐、猛烈的情绪与态度。而后半段而相对柔软、温情，直到结尾的《Pain》又再度呐喊出勇气与热爱。
整个专辑的大致“能量曲线”是一个山峰形状，上半张从第二首开始，情绪就越来越暗、越来越重，第八首之后走向柔情，结尾又是最极致的一次拉升。
从第二曲《双雕》开始，专辑的情绪密度就开始显著上扬，制作上在trap的下沉感、攻击性中加入了爵士色彩的管乐采样和太空感的电子合成器loop润色出些许迷离跳脱的质感，去承接前一曲的慵懒真挚。歌曲的主题围绕着能同时赚来“clean money”和“dirty money”、能兼顾事业和家庭的经典Hip-hop自我炫耀式题材展开，歌词中开始流露出对“集体菜”、“网络小乞丐”的不屑与攻击。
随后，在《我是唱作人》上演唱过的《Thug love（猛男情歌）》登场。这是一首硬朗系Hip-hop情歌，旋律大量使用五声音阶写出国风气质，但beat又引入了失真吉他、渺远的混响效果，给人一种苍凉宽阔的西北想象，算是摇滚与Hip-hop的融合，以此来写一首真挚的表白情歌，比起其余大多偏软糯的呈现，颇有新意。
其后的四首则让人想到了他能量扎实、拳拳到肉的underground时期，比较重在呈现他作为一个rapper的硬功底，即声音表达的张力、对flow的掌控、技术上的输出。
其中最“硬核”的是《吻.金.牛》和《你有什么毛病》，前者在暗系的trap中以戏谑态度蔑视haters，后者则拿出了匪帮的气势怒斥其越界行为。这一部分可以听到Hip-hop最原始的攻击性与感官刺激，是专辑中最直接的“秀肌肉”part。
第八曲《与马克的对话》是一轨“分界线”，艾福杰尼在《盗梦空间》中《Non, Je Ne Regrette Rien》的背景音乐中，展开了对于Hip-hop圈子、文化的一长段探讨，说到rapper间的彼此diss是一种荷尔蒙的释放，说到rapper需要走向艺术家、把音乐做好、把艺术形式做宽的讨论。
作为分界线，在这首歌前后，专辑的风格有了明显的分野。在这之前的能量感、说唱技术更突出，在这之后的旋律性、艺术感更强。题材方面，前半段多有对于haters的反击，后半段则开始专注于对生活的分享。
可以说，在《与马克的对话》之后，专辑从Hip-hop圈子的纷争走入了对生活的感知中。就像《Nice One Freestyle》中所写的，“可以讲Hip-hop，可以是嘻哈，可以是娱乐圈，也可以其他，但这些只占据我生活一部分，大部分时间我都用来建设家。”后半段的曲子整体有着动听的旋律与令人放松的氛围感，同时不乏新意。序曲般的《Nice One Freestyle》的旋律hook采样配上各种失真处理，令人沉溺下坠摇摆。
《MP3》在一片复古气息中唱着对逝去之爱的怀念，拿年代感的“MP3”作为破题点，引入了《流沙》、《蜗牛》《花田错》、《太美丽》、《找自己》、3A电池、64M内存等旧日回忆经典元素与同样怀念过去的听者共情，着眼点巧妙。
其后的《候木屋》、《彗星撞地球》又是两首关于生活和爱情的旋律化曲目，也在水准线上。
当第二部分的“温柔情歌”让专辑的走向逐渐“下坠”时，结尾的《Pain》是一支强心针。它激烈中带着浓重的悲情，却有着励志的内核，在凛冬的寒冷中呼唤梦想与前路，像是内心的反复挣扎，越是苍凉越是冲撞就越是令人动容。
作为专辑的结尾，《Pain》再一次把格局提升到了更为高远的层面。经历了说唱圈内的征战、关注生活的分享后，《Pain》探讨的是人生与梦想、信念与爱之间的拉扯。在其中，他作为音乐人的一份子，说出了音乐人的恐惧和无力，也说出了作为音乐人的力量与光芒，甚是动人。
整张《泥巴小子》听下来，听得到艾福杰尼不变的灼热与感染力，也能听得到他跨入主流这些年的成长与蜕变。即便走向大众，外在少不了层层的商业包装，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卧底”，始终坚守着对音乐的本心。
在专辑中可以明显感觉得到，他对音乐元素的融会贯通愈发娴熟，《Thug love（猛男情歌）》的摇滚元素化用及后半段的旋律性作品可见一斑。但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他在文本表达上有血有肉的表述。
除了每首歌中与工作、生活、音乐、圈子联系紧密、细节丰富的指涉与表达，更有整张专辑在谋篇布局上展现出的大故事线，相对完整地勾画出了艾福杰尼面对的坎坷与心中不灭的火焰，分量不轻。
文｜呆若木一（ID：rayofmusic）
编辑｜猕猴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