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个神偷故事,探究城市发展和通俗文学

听个神偷故事,探究城市发展和通俗文学_第1张图片

十一小长假已经过半,闲暇时间看看通俗小说,是很多人给大脑放假的方式。那你知道,通俗文学是怎么产生的吗?为什么它会从宋代发源而来?通俗小说的“俗”和严肃文学的“雅”又是什么关系呢? 今天,我们请来了 《贾行家说武侠》 的主理人贾行家,他用一个宋代的神偷故事,和你谈谈通俗文学与城市之间解不开的情结。

从“我来也”到神偷侠盗

话说宋朝时的临安城里出了一个大盗。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不知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做完案,会在失主家墙上写下“我来也”三个字。 这事闹得城里人心惶惶,府尹责成差役限期把“我来也”捉拿归案。公差四处访查,抓到了一个人。 那人过堂时连连喊冤枉,说自己是被抓来充数的。但差役一口咬定,这人一定是“我来也”。府尹举棋不定,就把人先关在监牢里。 这人很懂规矩,一到监狱里就对狱卒说:“按惯例,小人该敬上哥哥拜见钱。我有笔银子藏在岳庙,哥哥可以假作去烧香,取来花用。” 按他的指点,狱卒果然在庙里找到了二十两银子。于是对这人非常照顾。 又过了一阵儿,这人又说:“哥哥对小人十分看待,无以为报。某处桥垛子下面,藏了一些东西,哥哥可以去取。” 狱卒说那地方人多眼杂的,怎么取?这人说,“你装一筐衣服到河边洗,摸出银子盖在衣服底下,不就带回来了?” 果然,狱卒又得了五十两银子。再看这人,简直是亲如骨肉了。 一天,两人在牢里喝酒,这人求狱卒放自己回家一趟,两个时辰就回来。 狱卒一开始不敢。这人反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官府没有凭据,何苦负罪潜逃。 狱卒想,已经拿了人家那么多钱,干脆一横心答应了,给他卸下了镣,放他走了。 天还没大亮,那人就从屋檐上又跳了回来。狱卒睁眼也是一惊,心想世上真有这么讲信用的人? 那人说:“小人怎能连累哥哥呢?” 一会儿天亮,府尹升堂时接到报案,昨天夜里,城里又连着发生了六七起盗窃,墙上都写着“我来也”。 府尹说:“看来前些天那人是抓错了”,便吩咐把人放了。 狱卒回家,妻子说昨天半夜,有人从墙外扔进一大包金银。狱卒明白,这是“我来也”的封口费。 这个故事最早出自宋代笔记。我讲的这个版本是明代小说家凌濛初的拟话本集《二刻拍案惊奇》,话本就是民间说唱的底本。 这一小段,属于回目前的“垫话”,也就是正书的铺垫。 你可能要说了:这小偷也不算侠客啊?这个“我来也”可不一般。他是武侠小说中的各种神偷的祖师爷。 这个开场故事后面,跟着讲的就是明代神偷“一枝梅”。 后世的小说,比如《水浒传》里的时迁、《三侠五义》里的蒋平,直到古龙的司空摘星,都是“我来也”的后辈。 故事说到这儿,你也听出来了,和笔记小说这种类型相比,这个故事的风格很不一样。 它虽然短,但情节反复铺垫。比起唐传奇,故事一下子精细琐碎了起来,这就是口头文学的特征。 你想,过去的说书人,一辈子只说几部书,要讲得细致,才够养活自己啊。 这样的叙事节奏,发展出了长篇武侠。 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不只是篇幅不同,节奏和叙事密度也不一样,长篇可以从容地铺情节线、描写更细腻。 这个故事还有种世俗风情和民间智慧。士大夫阶层或者权贵出身,真的不太懂进监狱要孝敬狱卒这类江湖规矩。 像汉丞相周勃,曾经下过一次监狱,出来以后就感慨:“我当年领兵百万,如今才知道牢头竟这么尊贵!” 而这个“我来也”就不一样了,他不只精通这一套,而且能逐步操纵狱卒。 至于出去以后还要回来,既是江湖人的信用,更是干干净净走出衙门的上策。最重要的是,故事不这么讲也就不精彩了。


话本小说为什么出在宋代?

宋代也有文言的短篇武侠小说,只是无论气魄、想象力,还是才华和人物刻画,都要比唐代逊色,毕竟,瑰丽的唐代精神难以再现。 但宋代武侠也有自己的特长,就是发展出了通俗话本小说。这个结果有广阔的时代背景。中国社会在宋代发生了重大变化。 宋代社会是比较纯粹的平民社会,几乎没有贵族高门阶层。除了皇家,大家都是平头百姓,没有什么特殊的势力和组织。 所以史学大家钱穆认为,宋代是中国近代化的开端。还可以进一步推论:宋代对中华文明的贡献,来自于现代性,而不是传统性。 这就和我们的武侠小说话题有关了。 我们先来说联系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印刷术。从文明的高度来说,怎么评估印刷术都不过分。 吴军老师在「得到」的《科技史纲》课里讲过:在宋代,全国到处都有民间印刷作坊,信息传播的成本很低。 值得一提的是,活字印刷虽然发明于北宋时期,但一直不是主流。主流其实是雕版技术。 如果你了解中国的印刷技术历史,会发现这里有个问题,中国的印刷术,其实很早就有了:战国时代出现了印章;南北朝时期,印章和纸已经结合起来了。 技术不是问题。那印刷的普及,为什么拖了那么久呢? 最直接的就是需求问题。虽然有技术,但刻一个雕版,需要印很多份才能收回成本,这么多的复制品给谁用呢? 没有普遍的民间需求之前,看哪篇文章好,自己手抄一份就是了。 印刷手工业的关键字眼是工业,它需要提供劳动力和市场的城市化商业文明。到了宋代,这些条件彻底成熟了: 宋代的中国人口超过了1亿。北宋的汴京、南宋的临安,人口都在百万以上。宋代还有大量商业化小城镇,市镇人口脱离了农业生产,国家对他们进行单独的户籍管理。 代表城市化水平的风向标是房地产。中国第一个房地产高峰就出在宋代。 宋代大城市的土地价格,到了连文豪欧阳修、宰相寇准都买不起的程度,他们要租住政府提供的公屋,还专门写诗吐槽这些事情。 你看,这样的大城市,才会出“我来也”这样的大飞贼。一夜之间盗窃六七家,还不是因为有钱人多、住得又近吗? 在宋代,有了繁荣的城市,有了普遍的科举,平民识字率大幅提高,才有了全社会对于信息和文化的需求,印刷业也就运转起来了。 除了印和科举相关的书、印佛道经典和历书、印文人的文集诗稿,当然也印供市民解闷儿的白话武侠小说。 武侠话本的出现,还需要特定的生活方式和娱乐业。 在宋代之前,中国的城市是“城”而不是“市”。唐长安那么发达,仍然是按军事和政治思路规划的“城”。 我们前面说过,长安的坊有高墙,夜间实行宵禁;另外,作为居住区的坊和商业区的市,是有严格界限的。 而在宋代,商店开设的地方就随意多了。古籍记载,北宋的开封,商铺酒楼密布,取消了宵禁传统,夜市每天营业20小时。 南宋的临安,街上的人流到三四更天才减少,而五更天不到,又开始出早市了。 四更天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古代有句话叫“三更鬼,四更贼”,就是说四更天色最黑、人睡眠最死,容易出现窃案。 “我来也”要求给他两个时辰,就是这个时间段。他早出来也没有用,大街上还有人呢。 有了热闹的夜生活,就有发达的娱乐业。瓦子勾栏这个词,就是指宋代城市的歌舞综艺场所,表演包括杂剧、说唱、滑稽。 话本小说那种诙谐生动的语言,铺排情节、制造悬念的结构,包括章回体和定场诗的形式,都是演艺场所里说唱表演的特征。 评话的典型过程是:先由艺人口头整理民间传说,在表演中不断完善,再由文人最后润色改写。 所以,看古代评话和今天听评书差不多,不太需要古文基础。评话和唐传奇、史记比起来,也好像有了雅俗之分。 那么该怎么看这个问题?这就只能说个人态度了。 我觉得:首先,它未必是个真问题。题材和类型,并不先天决定文学性的高低,《水浒传》就是例子。瞧不起通俗文学的作家,谁写得出《水浒传》这样的人物精度? 另外,文学中的雅和俗,满足的是不同市场,具有不同的文化作用。可以各行其道,并不存在对立。 比如说,今天的玄幻网文,也许需要和电子游戏、短视频争夺用户的时间,但并不抢占严肃文学市场,也没有限制严肃文学的写作和阅读。 从历史上看,通俗文艺发达、世俗生活繁荣,对高雅文化是好事。 宋代就是一个例子,时代的繁荣和宽容,既产生俚俗的市井文学,也造就了精致的古文和诗词。 像苏东坡这样的天才,可以在雅俗之间自由往来,不以为意。 不同的品位,是一种差异,也是一种自由。 “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本源。” 读武侠江湖的快意生活,看民间社会的世俗风貌,聊古今中外的侠客文化。如果你也想通过翻开武侠世界的一角,观察中国民间社会的变化,推荐你加入 《贾行家说武侠》 ,我们一起说武侠、论江湖、看众生、痛快地做一场江湖大梦。

▽ 戳此拿下

听个神偷故事,探究城市发展和通俗文学_第2张图片

推荐阅读

听个神偷故事,探究城市发展和通俗文学_第3张图片

听个神偷故事,探究城市发展和通俗文学_第4张图片

如果你觉得有收获,点个赞吧!或者点个“在看”让更多人看到

你可能感兴趣的:(听个神偷故事,探究城市发展和通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