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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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大卫是两年前的冬天,我穿过琨拧东路的银杏林路上全是疯了一样的所谓艺术家让我感到害怕。我怕如梵高一样提着锐利的水果刀、残缺的、流着血的人,想要和我分享他的器官,于是我脚步匆匆。
我推开他画满丑陋女子裸体的大门,刺鼻的劣质油画味道让我打了个喷嚏,大卫就坐在一幅画的前面他睡着了,手却在一幅画上面。画里面是一个女子,穿了厚厚的红色衣服,后背紫色的头发披肩而蔓延与整幅画。
我想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浓妆艳抹,出没于夜店酒吧以及三流的ktv 。我所不能理解的不是这幅画如何完成,而是大卫为何要画这样的画除了红色和紫色就是深邃的黑。我看不到这个女子的姿态以及面容。看的久了却感到害怕。我怕忽然转过头的是犹如恐怖片里一样白面眼泪全是血的女子。而大卫手紧紧按住的是她的头发,他所不能面对她的到底是什么?亦或者是一种爱抚?我不得而知。
在我挪动他身边凳子的时候他醒了。
来了,他边说边站了起来。
我从怀里拿出来一叠钱,这是你家里人给你的他们希望你回家去。
娶妻生子嘛?他没看我目光游离躲避我以及他的任何画。
至少你不能一直一个人吧,我看你生活很不好。
还行前段时间有人过来看画了,我没有卖,他鼓起勇气的看着我。
为什么呀,这让我感到不解。
他们要的是这幅画,他指指面前的画,我不能把她卖了,她需要我,她也害怕一个人。我每天都和她谈话,无所不谈,我想我更离不开她。
她只是一幅画,你所有的其中一个,仅此而已。其实我心里想的这幅画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她不是的,她是我的朋友,我甚至无比爱她,非常爱。我感受到她的呼吸,如果你靠近点,你也会听到。他眼神看着我,像一个孩子在讲述自己的父亲如何上天入地。严肃认真却有些滑稽。
她什么模样。我试图去相信他。
我没见过不过她,应该是很美的,我听过她的声音像一个孩子。
她从哪里来的?
她来的时候是一个深夜,雨下的好大。我那时候睡着了,听见有人敲门我开灯却怎么着都不亮。或许是停电了吧!我打开门,她一句话不说就进来了。于是,她睡在了我身边,湿湿的头发落在我的脸上,伴着一种花香、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花!我试图转过身看她,我却没有勇气直到我睡着了,等我醒来她就不在了。
或许这只是个梦,我说。
或许不是,他回答得很快。
他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我起身要走。他叫住了我,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我想拒绝一个疯子,有一万种理由吧!
还是一起吃个饭吧,很久了没有人和我一起吃饭了。
这时的他看起来很可怜像一个老人又像一个孩子,是一种骨子里的祈求最单纯的欲望。我答应了他。我们来到不远的一个小饭馆他点了几个菜。他没有要酒他说喝醉了没人照顾他。
我给他说:“回家吧。还是回家比较好”。
他摇摇头没说话。吃到一半他喃喃的说了句莫甘阿诺在《暗店街》里写到道:“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王小波的《万寿寺》的第一句我接道。
你也看他的书呀。他头都没抬的说。
看过一点太他妈露骨了,你们都一样都是他妈流氓。他笑了笑。
吃完饭,我就回去了,他没送我去车站,他把剩下的菜打包走了,我没回头看那怕一眼,着实不敢回头看的他走路的样子,那是一种骨子里流出的悲惨,或许他乐在其中。
但愿他乐在其中吧!
回到住所已经是黄昏时分,这时候下起了雨,冬天的雨总是让人感觉脏兮兮的如一种粘稠的液体,无论是去碰触还是去践踏都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我坐在屋子里感到冷的异常倒了一杯热水捧着,任这热腾的气体上升到我的脸颊雾气挡住我的眼睛白茫茫的让我的眼前尽是朦胧。
我的过去一片朦胧……我想到了这句话。便想起了大卫。
大卫对于我来说本就是一个陌生人,我只是听说过他—从不同的人口中,大多是家乡的人。
我们是同乡,他家住在那早就废弃的医院的旁边,那所医院死了很多的人,在我和他未出生之前医院是有一口井的,有人在里面殉过情、有孩子不小心的掉了进去、也有一些小猫小狗之类的生命了结于此,听说还有如井口一样的大蛇从里面爬了出来,不出意外的这口井最后被埋掉了。埋掉的还有这家医院昔日的人来人往。之后那白色的外体开始剥落漏出青砖。木质的内饰开始被人卸掉付之一炬。而现在这里所有的房子都倒塌的零零散散到处杂草丛生。这是一个不缺故事的地方大多是可怕的故事。当然那是儿时的故事。现在对于我来说那里只是一片荒地。
这家医院的院长就是大卫的爷爷,医院荒废之后,他爷爷就死去了之后他们家开始没落。
有人说是一些未被拯救的鬼魂前来索命。而那时候死去的人大多不是疾病,而是饥饿。这种鬼混索命的流言,没传开就被人们遗忘了。但是还是有些老人深信不疑。
一个老人说为大卫接生的是这家医院的一个老护士,前些年死于一种奇怪的病,而这种病将会延续到下一个人的身上。他说的时候表情凝重,像是再推测一种真理。
这些都是人们赋予的故事。人们总是在任何事情上面,寻找说服自己的故事,然后试图说服别人,相信的人开始传播、不信的人也好奇的听着,于是故事不胫而走。不管是信还是不信的人都成为了一种媒介。之后就有了信徒。有了信仰。
世事如此。怎奈何这般。
雾蒙蒙的窗外,小雨急促的下着,不时的会有灯光划过,让这雨出现鬼魂的姿态,我不敢再想了,我虽然不信,却也感到害怕。
当人把思维禁锢在一个地方的时候,放空自己的去看任何东西,都会在你忽然清醒的时候,让自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