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疼的小心肝儿

有人疼的小心肝儿_第1张图片
有人疼的小芦花

“他眼光一寒,迸发出凛人的杀气。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面湖。而他却感觉湖里藏着嗜血的恶魔,即将要把他吞噬。”——想必武侠小说里类似的描写大家并不陌生。但亲身体验过这种无形而有质的“杀气”的人又有几个呢?

拜一只鸡所赐,我体验过。

那双名副其实的斗鸡眼儿深深烙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毫无悬念的将跟随我一生。脑海里的画面奇迹般隔绝了岁月的侵蚀,带着记忆的夸张,像现在流行的写真铅笔画一样,逼真得做作而不真实。

其实,那本来是一个慵懒而闲适的午后。年幼的我蹲在奶奶家院子里大柿子树下的一片阴凉里,手握一根小树杈儿,兴致勃勃地拨弄着风的影子,不一会儿就手舞足蹈起来。不知怎的,我手中飞舞的小木棍儿惊动了一只一门心思想下蛋的,咕咕低语的芦花母鸡。它扑闪着短小的翅膀,夸张地咯咯尖叫着惊慌逃去。

我被母鸡突然的惊慌吓了一跳,望着母鸡那肥胖又滑稽的背影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在我乐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一小片阴影带着冰冷的温度,小山一般扑面压来。一瞬间,那只芦花鸡的惊恐不再可笑,它小小内心的无限绝望我感同身受!

冰冷的阴影当中,一只如利剑一般锋利的喙在午后细碎的阳光里闪着暗淡的光。一双墨黑的瞳孔悬在浑圆的棕黄色小眼睛的正中,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眸,射出无限杀意!顿时,我被那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小小的心脏用海潮般的呼啸声提醒着我:快跑!

我拼命调动起身体里所有的毅力,抬起重逾千斤的双腿,飙泪狂奔了起来,此刻的惊恐好像一道厉闪照亮了我懵懂的内心:那只芦花鸡是大公鸡最宠爱的母鸡啊!

大公鸡妻妾成群,奶奶家的院子就是它的领地,母鸡们无忧无虑低头翻检草子或小虫的时候,公鸡会用它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观察四周,有个风吹草动它都会发出警告,母鸡们就会躲到安全的地方。

母鸡们的地位在奶奶喂食的时候就凸显了出来,芦花鸡优雅地第一个踱到鸡食盆前不慌不忙地挑食它最喜爱的菜叶,如果哪个馋嘴的母鸡想凑近芦花鸡抢一口吃的,大公鸡会毫不留情地一口哚下去,以此维护芦花鸡不可撼动的崇高地位。

大公鸡自己并不贪吃,只等最低级的母鸡们抢食完毕,它才不紧不慢地吃几口已经被十几只鸡爪刨得稀烂的残羹冷炙。然而大公鸡却吃得满足而惬意,吃着吃着还充满怜惜地望望它的妻妾们。

我竟然无意中让大公鸡最宠爱的芦花鸡受到了如此巨大的惊吓,难怪大公鸡的眼神里露出了含了剑意的凶光!无助的我边跑边哭边喊着:“我不是故意的,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泪眼模糊了我的逃亡之路,凭着本能,我径直向奶奶的小屋奔去。

奶奶家的院子在那一刻的记忆里大得让人绝望。一棵棵或高或低的树也像成了精一般争先恐后地挡住我的去路。大公鸡的一双巨大翅膀伸展开来,使我记忆中的奔逃之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奶奶用她的柔和镇定的目光和干燥温暖的大手接纳了瑟瑟发抖的我。

在我断断续续又混乱不堪的叙述里,奶奶倾听着,我的恐惧在奶奶的怀抱里,渐渐平复。奶奶用她老迈而的慈爱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喊着我的魂儿:“小梅子,快回来……”

那夜,奶奶紧紧地搂着我。我在奶奶絮絮的浅哼里渐渐入睡,奶奶的低语伴我至今:“梅子是奶奶的小心肝儿,芦花是公鸡的小心肝儿,奶奶抱梅子,公鸡抱芦花,有人疼的小心肝儿,什么都不怕……”

奶奶的低语最终给童年里那场惊恐的逃亡笼上了浓浓的暖色;在奶奶的低语里,我迈过了大大小小的沟壑,仿佛我总是那个有人疼的小心肝儿;奶奶用她魔幻般的低语,带着我远离了至今经历过的,所有内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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