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晓曼休假一周，胸前包着块纱布，跑现场还是有点难看，老板一向知道她最近累，索性准了她带薪休假。忙碌的时候，时间飞快，一旦闲下来，日子变得特别漫长。她不是没事可做，只是，病理结果出来前，总是揪着心，提不起什么兴趣。
两年后的一部电影《非诚勿扰2》，让国人对黑色素瘤有了科普性认识，这个恶疾，在短短数月内，就夺去孙红雷饰演的商人李香山的命。而林晓曼，此时正真真切切地经历着。
这是一场跟时间的赌命游戏，一旦确诊，没有预后方法，只能祈祷手术及时，尚未扩散。
命悬一线的感觉，林晓曼从未体会过，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可她也深知，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病理结果，告诉她虚惊一场，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痣，或者，宣布她的生命周期。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冯元奇。
两个人好像心照不宣地有了一种默契，避而不谈手术。一切如常，冯元奇会早早起床做早餐，会牵着手去逛菜市场，会依偎，会拥抱，会对着彼此笑。
冯元奇没有请假陪她，大约是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可是，冯元奇演技太差了，他偷偷在外面抽烟，偷偷查资料，甚至偷偷托当医生的表姐，找肿瘤医院的大夫。她装作不知道。
冯元奇一走，林晓曼就觉得房子里空洞得吓人，她盯着墙上唯美的婚纱照，泪水无声落下。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助，包围了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
那一周，她最怕听到手机响，如果接到电话，意味着，病理结果不好。手机一响，她的心就跟着一沉。
什么都不想做，可是更不想待在家里，她强迫自己出门，也必须出门，她得去换药。
02
第一次去换药，林晓曼洗了头，喷了香水，稍稍化了个妆。她想她应该大大方方地笑着去见苏医生。如果这一次，结果真的不好，苏乔，很可能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医生。她忽然就特别想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特别想对每一个人微笑。
方静怡热情地打招呼：“元奇怎么没陪你来？”
“他上班挺忙的，就换个药，不折腾他了。”
“你可真贴心，要是我，肯定拉着他陪我一起来。”
自从偶遇冯元奇，方静怡跟林晓曼就熟悉起来。方静怡开朗热情的个性，让林晓曼觉得很放松。
苏乔还有病人，示意林晓曼等他。林晓曼就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窗外的树，看穿过草丛的猫，还有行色匆匆的人。
处置室里，苏宏轻轻地揭开胶布和纱布，刀口倒是正常，周围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疹，胶布过敏了。
换了防过敏的胶布，附着力差，容易掉，征求了林晓曼的意见，可以每天来换一次药。
“如果我在忙，让小方带你来这边等吧。我会尽快过来。”苏乔声音浑厚温和，仿佛熨斗，暂时抚平了林晓曼心头的忧伤。他个子很高，她个子很小，他弓着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洒在他灰白的头发上，修长的身影，落在地上弯成了不情愿的拱形，林晓曼心里暖暖的。
“那天你挂的皮肤科的号，是哪个医生？”
林晓曼那天随手挂的号，没有指定医生，也没记住医生的名字，只记得姓周，专家号。
苏乔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周芸？她什么时候也跟王莹同流合污了。
03
之后的几天，林晓曼都来得挺早，苏乔总是在忙，方静怡就带她到处置室等。照例，换药这事，实习医生甚至护士都能处置，他徒弟关昕完全可以，可主任交代了，就照做吧。
那天苏乔忙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刚换好衣服，忽然想起来处置室里的人。
林晓曼正在看书，安安静静的身影，被阳光笼罩着，显得越发瘦小，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小不点，怎么不去诊室找我？我要是没想起来，你在这等一天啊。”
林晓曼一愣，发现没别人，小不点，说的是自己咯。
“一直在看书，没注意时间。”
“什么书？”
“尼采的。”林晓曼合上书，递给苏乔看。
“《上帝死了》……你喜欢哲学？”
林晓曼实话实说，这本书她买了很久了，一直没看，最近刚好有空，就翻了翻。
“你要有兴趣，可以给你推荐几本入门的。”
眼看过了吃饭的点，苏乔问林晓曼要不要感受一下医院食堂，林晓曼笑着说好呀。她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真是好看，很天真，很纯粹，像孩子一般，让人心里莫名欢喜。
一路上，陆续碰见好多医生，从食堂出来，一路招呼不断，大家都喊他“苏主任”。他只冷冷地点头，每一句多余的话。苏乔自顾自地走，一会儿就把林晓曼落下了。快到食堂门口，才站定等着林晓曼跟上来。刚要迈进食堂，王莹迎面走过来，看了看苏乔，又看了看林晓曼，朝着苏乔灿烂地一笑，转瞬黑着脸走了。
苏乔端了两个餐盘过来，多的一个递给林晓曼。
“小不点，我女儿都快赶上你重了。”
“您，为什么叫我小不点？”
“你，为什么叫我苏医生？”
“你姓苏，职业是医生，不就应该是苏医生吗？”林晓曼在嘴里嘟囔着，眼睛转了转，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别人都叫您苏主任，对吧？可是，我不喜欢论资排辈，大家都是医生嘛。”
苏宏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急诊电话，他只说了句马上来。嘱咐林晓曼吃完帮他收餐盘，转身急匆匆走了。
苏乔刚走，王莹从阴影里走出来，盯着苏乔的背影看了半天，这苏乔，几乎没见过他跟周姐一起吃饭，竟然跟个患者一起！苏乔，不会是喜欢上这个也叫晓曼的姑娘了吧？她眼珠转了转，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笑，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吃饭的林晓曼，转身走了。
“周姐，晚上有安排没？去TASTE吃西餐去可好？”下午刚上班，王莹就拨通了隔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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