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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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秋一家四口围坐桌前,暖光灯打在白色桌子上,光线照的餐厅格外温馨,却只温馨了三口。

爸爸笑嘻嘻地给二女儿依春往碗里夹菜,“快多吃点吧,千万别瘦了,猪肉涨价了养胖点过年能卖不少钱。”

依春半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使劲瞪了一眼,从一小盆肉里挑最肥的一块塞到爸爸的碗里,“你快多吃点吧,你比我胖,更值钱。”

一言一语的拌嘴逗得妈妈哈哈大笑,还被饭粒呛到气嗓。依春放下筷子,站起来跨过一个桌子用手掌拍着妈妈的后背,“妈你不帮我就呛着了吧。”又把自己手边的水推到妈妈面前,“喝点吧,容易醉啊。”逗得一家三口捧腹大笑。

唯独坐在妈妈旁边,爸爸对面的依秋面无表情,只顾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在依秋看来,一家三口才是家庭和睦的正确相处方式。

依秋吃饭很快,挑着喜欢吃的菜,和着米饭,一顿饭不到十分钟就能解决。放下饭碗,站起来准备回孤独基地—卧室,对面的爸爸和身旁的妈妈一齐开口。

“你等会,我有事儿问你”,爸爸一改语气,严肃道。

“吃完了,又吃这么点啊?再吃点吧”,妈妈道,妈妈看了一眼爸爸,没再出声。

依秋站在桌子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爸爸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下嘴,又拿了张纸递给身边的妹妹,笑着说“擦擦嘴,真和猪吃饭似的。”即刻爸爸又恢复到一脸严肃,看着挡在对面的依秋,“你坐着不行吗?”

旁边妈妈轻咳了一声,邹着眉头看了一眼爸爸,此刻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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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找了个工作,你这两天找时间去看看吧。”爸爸似是讲述别人家故事的平静。对面的依秋也依旧平静,“不用了,我自己找了工作,过几天去面试,在北京。”

爸爸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找的,要去北京?”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要去北京,自己投的简历。”

“那你就不知道和家里商量的吗?”爸爸声音高了一个调,吓得旁边吃饭的依春一哆嗦。沉默片刻,回归平静道:“就在家这边吧,别去北京了。”

依秋不可思议地瞪着爸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要去北京,怎么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了吗?”旁边的妈妈在下面拍了拍依秋的腿,“你俩都别喊,有话好好。”

爸爸似被激怒一般,拍着桌子,“你跟谁商量了,说走就走,说去北京就去北京?你当那是你们家吗?你到那也得让人家踩着脑袋过去还不是得回来?”

依秋眼眶一热,“谁说我就被人家踩着了,我已经接到面试通知了,我自己会努力。”

旁边的妈妈看着父女俩谁也不让谁,“诶呀,我们依秋挺努力的,就是你爸爸想让你在家这边什么都方便,工作也能照应照应。”

“你努力,你到北京你认识谁,你努力,笑话。”爸爸被气得开始语无伦次,也彻底激怒了依秋。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我的梦想吗,你既然不了解你就别说话。你给我找工作也没和我说啊,你找完了才和我说,你问过我吗?”依秋身体似是颤抖着,“那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去的地方,不会改变。”桌下依秋的手握成拳。

“梦想,梦想能当饭吃,一天天还在做梦呢你。”爸爸怒吼着。

依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眼泪唰唰地往下流,瞪着面红耳赤的爸爸,“呵,你真是什么也不明白。”说完推开椅子起身回屋,关上又锁上了门。

身后传来爸爸重重锤桌子的声音,“你,油盐不进,你就做梦吧!”

妈妈一旁叹了口气,“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你看看你俩,这是干什么呀,哎。”

“你就看看她,这都毕业了,要进入社会了,还做梦呢。”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有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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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依秋坐在电脑桌前,强光打在依秋脸上,一排排眼泪显得格外晶莹。

依秋从小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单纯、善良、坚守梦想。12岁,妹妹的到来打破了心底对美好的期待。从拥有家里全部的爱,到一部分分给了新生妹妹,如同天堂掉到地狱般的气愤。

依秋生在秋天叫依秋,妹妹生在春天叫依春。依春在妈妈肚子里的第六个月依秋才偶然知道,家里要多一个小家伙。当时看着妈妈趴在床边吐,懂事的依秋去接水,回到妈妈卧室门口听到姥姥和妈妈说,“这次比怀依秋的时候吐得要厉害,也不知道是个啥呀。”

依秋顿在门口,看着姥姥给妈妈后背顺气,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从那时候开始,依秋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家。

到她最喜欢的春天,妹妹 依春出生了。依秋开始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慢慢找到少有家的宠爱。这么多年,依秋不喜欢家庭聚餐,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吃饭很快;不喜欢看电视,觉得在一起不舒服,喜欢自己在屋子里。

依秋梦想能到大城市有自己的一番成就,能给家里带来更好的生活。终于等到毕业找工作,投了很多简历找到一个不错的公司。

爸爸突如其来的“关心”终是打破了依秋的梦想,坐在屋子里,耳旁都是爸爸的那句,“你让人踩着脑袋过去不是还得回家来?”、“你现在这么大了你还做梦呢?”。

一阵委屈穿过鼻子到达眼睛,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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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依春轻敲门,小心翼翼地说,“你开开门,我给你洗了草莓了。”

依秋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揉了揉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这才起身去打开门锁,开了一条小缝,哑着嗓子,“我不吃了,你吃吧。”

依春温柔地哄着,“我给你拿进去,你吃点吧。”说着推开了门。

依秋不反感依春,只不过是她的到来依秋知道的太被动。依春年龄小会撒娇,爸妈的宠爱自然分得多些,而依秋也给了依春很多姐姐的爱,不过是不善表达。

依春坐在床上,手里端着一碗草莓,从碗里拿了最小的一颗塞到嘴里,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姐,你尝尝,可甜了。”说着拿出最上面最大的一颗伸到依秋面前。

依秋伸手从碗里拿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大的不甜,我要这个。行了,给我放几个你就出去吧。”

依春看了看碗里的草莓,“不行,没有了,我得跟你一块吃。”说着把手里最大的那颗放到桌上依秋的面前,又拿了一颗放到自己嘴里。

电脑上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房间了除了吞咽草莓的声音,就是闹表滴答的声音,就这样吃完了一碗草莓。碗里的草莓空了,只剩下依秋面前那颗最大的,谁也没吃。依春起身,“早点睡觉啊”,接着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屋里只剩依秋一人。

看着面前的一颗草莓,依秋一口一口塞进嘴巴里,草莓真神奇,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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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依秋脾气很像,意见不和就容易急,所以俩人交流不多,每次吵架都会冷战好几天。

日子不过是一如既往,除了吃饭上厕所依秋不出门就在自己屋子里。爸爸不忙的时候就在家,忙的时候就出门。

吵完架后两天的晚饭,餐桌上爸爸又用命令的语气,“你明天去市里90找你大刚叔叔,他带你先去看看。”

依秋这次没有反驳,起身直接回屋了。关上门又响起爸爸的大嗓门,“她现在都这样了她,你看看......”

第二天早晨,依秋早早起床,背上了一个双肩包,装上充电宝、面包、矿泉水......

妈妈听到动静轻轻敲门,“依秋,醒了?”

依秋打开门,妈妈看着已经穿戴好,正在收拾的依秋,“今天出去啊?”

依秋往包里又塞了一包纸巾,“嗯,上午的车票,去北京面试,晚上回来。”

妈妈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爸不是让你今天去市里看看,怎么还去北京啊。”

依秋低着头摆弄着背包,“订好了面试,我去北京,市里的我不去。”

妈妈看着女儿,鼻子一酸。依秋决定的事很少改变,撞了南墙也不一定回头的性格妈妈是知道的。现在爷俩都在气头上,爸爸醒了估计又得吵。

妈妈也蹑手蹑脚地穿戴好,简单做了个三明治,把依秋的门打开一条缝,“依秋,吃点饭吧,一会我送你去车站。”

依秋背对着门,听到妈妈的话顿时眼泪又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冲着身后的妈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也许有了弟弟妹妹,爱会少很多,但是这也不妨碍有人继续懂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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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温室里的花朵,初次长到了温室外,摸索适应着外面的世界。

依秋从车站和妈妈告别,告诉妈妈晚上可能有朋友接顺便和朋友聚会,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到北京站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依秋却觉得无比漫长。虽然来过很多次但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依旧觉得有些陌生,可能是很久没坐火车来的原因吧。

依秋一路看着窗外,幻想着以后要走好多遍这条路,多到能记住一路的风景,熟悉每一片草地。

到了北京站,听着不同的口音,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依秋有些心慌,不辩方向,只管跟着人群走找到出口。到了出了站,站在门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走的累人又多,憋气得厉害。

已是中午,抬头望着“北京站”三个字,仿佛离她的梦想又进了一大步。

看了看时间,面试在下午时间还早,而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站旁有一家面馆看起来不错,依秋提了提双肩包,径直走向拉面馆,有梦想也要先填饱肚子。

看了看价格,依秋咬咬牙点了一碗拉面。心想:果然北京不是人人都消费得起的,还好公司包住还有食堂。

吃饱喝足后依秋排在队尾,等着买地铁票。很庆幸的是一出地铁站里公司就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少了找地址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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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人来人往,依秋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已经踩到了梦想的城市上,而很快她要面试第一份工作,成功的话也要开始北漂的生活。

排队买地铁票的时候依秋的心跳很快,就像是排队坐过山车前的紧张。 到售票口前,操着一口略带家乡口音的普通话,“你好,2号线的地铁票......”

几年前第一次和朋友来北京也是同一个窗口买票,学着别人说普通话一团糟,被售票员笑了一下,又生疏不知所措地说,“到天安门多少钱”,还引得旁边的人注视的嘲笑。

人口爆炸的北京,地铁站门口也是人挨人。恰好旁边两个壮年讨论,“2号线,这边这边。”路痴的依秋就像找到组织了一样,跟着涌动的人流中的两个壮年,按着牌子和路标找到了2号线。

刚好是下午上班的时间,地铁站里人声喧哗。站在候车台,看着来往的人,依秋自言自语道,“终于是来了。”

地铁来了,一群人一拥而上,从各个口等着下车的人下车,再你我不让地上车,依秋被人群推着进了车厢。

眼看着人要挤不进去,车厢里有人喊着,“让一让”、“往里走走”。列车员看着黄线外还在拥上的人,吹着笛子“挤不上去了,等等下一趟吧。”

依秋被挤得贴到了栏杆上,耳边嗡嗡嗡的声音,小声嘀咕,“果然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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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秋竖着耳朵听下一个站台,手机上看着提前拍下的线路算着什么时候该下车。公司不远,有几站就到了,人挨人没有缝隙可以看到门口,依秋伸出一只手扒开人群,“借过借过,我下车。”就像汆丸子一样硬生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出了门,又看到站台上等着的人:或许他们也像我一样,初入北京,背着梦想前进。

出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依秋只得自己跟着指示标走。突然迷了方向不知道怎么出站,一下慌了神,情急之下求助一个年龄相近的姐姐,“你好,我该怎么出站啊。”

北京的人心不冷,反而还很暖。小姐姐看了看依秋,“你在后面跟着我吧,我也出站。”依秋在小姐姐身后不到五十米的距离跟着找到了出站口,小跑了几步上前道谢后便分道扬镳。

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陌生的善意可能会影响至深。

在地铁站浪费了不少时间,出站以后还有十分钟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来不及再欣赏这四周的风景,依秋急急忙忙打开手机导航。又环顾了一下看到了高耸的办公楼上的大字,舒了口气,还好只有三五分钟就能到。

依秋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到办公楼下边。时间紧迫,依秋紧忙联系负责人,时间赶得真是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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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告诉依秋从哪上楼,上几楼。依秋大口喘着粗气,在电梯里对着镜子整理着装和仪表。捋过头发的手发涩,掌心已经浸满了汗。

电梯一层层往上走,每停一下依秋心里都似咯噔一下,手心的汗越积越多,不顾掏纸巾,使劲往衣服上蹭了两下。

叮的一声,15楼到了。依秋出电梯前长出了一口,练习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出了电梯,依秋站定,正面就是晃眼的公司名字的几个大字,一个到胸前高的前台。右看看堆着纸箱的墙,左看看办公区前的玻璃门。挨紧的的桌子,摆满的物件,还有几双盯过来的眼睛。

带着好奇看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走到前台,拧出一个提前练好的微笑,“你好,我是刚刚联系过来面试的。”

“好,主管交代过了,请跟我来。”前台小姐姐哒哒的高跟鞋声一下一下踩在依秋砰砰的心跳的节奏上。

跟在前台小姐姐的身后,被手里的门禁卡吸引:这是成为公司职员的象征,也是踏入北京的卡牌,今天一定拿下。

公司规模不大,20人左右的办公区被茶水间、洗手间、高管办公室围着。

被前台小姐姐领到办公室门口,几声敲门后,“进来”,一个沉稳且有力的女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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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正对着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位短发着黑色衣服,三四十岁的女人,冲前台点了点头,随后留依秋一个人和主管在房间。

依秋不敢乱看,只是站在她对面的椅子后面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好像还是被她发现了。依秋礼貌地问候“你好”的时候,看见她正非礼貌地笑着,但是在彼时紧张的依秋眼里好像理解成了对她前面“无理的环视”的嘲讽一般。

依秋两手交叉放在身前,手里攥满了汗珠,心想第一印象不太好估计凉了。

主管开口,还是那个沉稳且有力的声音:“你好,坐吧。”依秋走到椅子前轻轻坐下。

主管看着面前的姑娘,露出了职业假笑,言语中却多了一丝宠溺“刚才看过我们公司的环境了吧。”看似在问,确是肯定句。

依秋来前做过不少功课,怎么回答问题,怎么坐姿等等,看似的讨论处处都是陷阱不容出错。冲着主管露出提前练好的微笑,“嗯,前台小姐姐领我来的时候看过了。”说着依秋心想大事不妙,简历还在身后的双肩包里。

主管点了点头,“带纸质的简历了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本来就心砰砰跳,现在宛如炸弹爆炸一般,羞愧涌上心头爆出了红色盖在脸上。也管不了那么多,依秋红着脸坦言,“不好意思,在我身后的背包里,您介意我现在找给您吗?”

本以为会被赶出去,对面的主管会心一笑,“当然可以。”

依秋强装淡定,手轻抖着摘下双肩包,从最外层的口袋掏出一份包着塑料膜的简历。稳了稳颤抖的手,不经意地蹭了蹭留在塑料文件夹上的手汗,而这一幕都被主管看在眼里。

依秋一直记得爷爷教的礼仪,双手递给主管。主管接过,翻开看了看。依秋的简历不算漂亮,只是普通的本科学校,在学校担任职位,得过几个奖状和奖学金,其他的只是千篇一律。看着主管的眼神看到简历最后自我阐述的地方,主管笑了一下,依秋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你自我阐述最后说: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为员工好好听话帮我赚钱是吗?”主管抬眼看着依秋。

依秋心里咯噔一下,记得这句话是想突出个性后加的,不是删了的吗。不管了,只能硬着头皮圆了,“啊,是的,我因为只是大概了解咱们的工作,但是具体运营我都不清楚,所以我会想发挥我的价值给你们赚钱。”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主管看着穿着偏休闲运动,化着淡妆的依秋笑了笑,又问了几个专业性问题。“好,那你回去等消息吧,合适的话我电话或者短信通知你可以吗?”

“回去等通知”,这不就是被淘汰的人接受的通知吗。

依秋和主管道别,背起双肩包转身刚想推门。主管又问道,“我看你背个大包,你是怎么来的?”

既然已经成了被淘汰的,只管沉了心,保持着进门就有对主管的好感笑了笑,“我坐火车来的,晚上的车回去。”

“晚上路上可要慢点,北京车多。”就像朋友寒暄一般。

依秋客气地点点头,“对面就是地铁很方便,我一会就直接到车站等车了。”接着又是两人重新道别才算结束。到门口,一眼看都门左边的按钮,她看电视剧上都是这样的。走到前台,看见刚带她进去的前台小姐姐,道谢道别后刚好乘上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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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依秋乘上的是向上的电梯,她正低头失落面试一塌糊涂,等电梯半关上才听到前台小姐姐喊她“这是往上走的。”

依秋抬头看了看指示牌,果然向上到30层的。旁边有人提醒她,“你到16层再下去就可以了。”依秋点头示意。

又看了看其他人,放在家附近,指不定会引来多少眼光,甚至有意无意的笑。而在这栋大楼里,就算是这样的闹剧,好心的人会告诉你好一点的办法,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只会忙他们的,看着他们的楼层。

在快节奏的城市里不会有人管你是谁,记住你有什么糗事,大家都在忙着做优秀的人。很多人会说北京“很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到16层,依秋没有下电梯。看着一层层地停,有人上电梯有人下电梯,轻轻歪着头看每一层的办公,有的大同小异,有的不尽相同。

这是北京,向往的快节奏,忙碌充实且向往的生活。

而一想到刚刚那个烂透的面试,这栋大楼恐怕只能看看了,她准备回家再去投简历了。

就这样,一路跟着电梯到了30层下了电梯,看着空空荡荡还在施工的水泥空间,脚下一堆一堆的装修垃圾:又有一个新的创业者公司要冉冉升起了吧。

操着一口地道河南话的装修工人说:“这儿还在装修......”后面的话依秋一个字也没听懂,可能是想说施工勿进这种话吧。

依秋乘上下行电梯,从30楼下去只有她一个人,到1楼呼啦下来一群人,依秋最后一个出了电梯门。接着有穿着正装、休闲装,有面带妆容、素面朝天的人涌进了电梯。挤满了电梯,被留在电梯外的人只好做着无奈的表情等下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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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口就在对面,来时匆匆,现在才慢下来看看这个城市的繁华。

一幢幢高耸的大楼,一群奔走忙碌的行人。马路上穿梭着价值不菲的车辆,在家乡少见的在这却似遍地都是。抬眼旁边的居住区,那些看似望尘不及的地方都是她做梦都想奋斗实现的梦想。

沿着四周看了看,北京的天空很蓝,马路很干净,人群很拥挤,每个奋斗的人也都很忙。

看着时间,依秋回到地铁站准备原路返回了。来时分不清左右东西,现在依旧分不清,来时有人工售票,现在只看到机器售票。站在售票机前研磨一会才学会怎么买票,同样的2号线,终点唐山站。购票成功后,依秋左右看了看每个人娴熟的动作,果然不能脱离社会太久,人会傻的。

依秋的城市没有通地铁,上大学的地方也没有地铁,她坐过最多的除了公交车就是出租车了。 

返程的地铁还算顺便,到达北京站的时候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坐在角落里的座位,刚好能看到检票的位置。

摘下双肩包,掏出早上放在背包里的面包和水,发现在最下面还有300块现金和塑料袋包着的三个鸡蛋。依秋顿了一下,在包里握着300块钱,又放到最里面的夹层。

临走前依秋妈妈趁着依秋吃早饭,把口袋里少用的现金全放在了双肩包的最底下,还新煮熟的鸡蛋,怕凉了,扒开一个洞,把面包放在鸡蛋上边以防压坏了。

依秋窸窣地拿出塑料袋放在腿上,拿出一颗鸡蛋,在扶手上敲了一下。一口面包一口鸡蛋地吃着,蛋黄和面包干得干呕了一下,忙拿出剩下半瓶的水,吨吨地喝了几口,有腾出一只手来在胸前顺着才算缓过来。

依秋抬眼望了望进站口的候车情况,看到坐在隔着几排距离的一位脚踩着行李袋子,身着简陋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像她一样,面包鸡蛋就水。原来,努力的人看起来都一样。

虽然这趟北京走的收获寥寥,看到的出了高楼大厦就是人了。但是看着路上奔波的人,高级轿车里的人,扫共享单车赶时间的人,坐在办公桌自己岗位奋斗的人,蓄势待发等待机会的人也让依秋更坚定了回家继续投简历找工作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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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秋坐上火车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和来时的景色全然不同。依秋望着窗外,天边还有些晚霞,衬得北京城愈加辉煌。

对面坐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妻儿视频电话,“没事儿的,放心吧,你看我正往北京走呢。”说着把摄像头对着玻璃窗,又转回来面向自己:“闺女,等你长大爸爸带你坐火车来北京。”

他和依秋是一起从北京上车的,在上车前依秋迷糊地翻找车票,嘴里嘟囔着,“我的车票呢?”男人在旁边提醒,“车票在你手里呢。”一下羞得依秋面红耳赤,看了看男人道了谢。

也许男人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打工,想体面地说去北京也好让妻儿放心,也许到了北京后悔了。也许他想回家给妻儿一个惊喜,才编了个谎......

出了站,看着有人和接站的朋友亲人寒暄拥抱,而自己只能背着背包,依秋心里有些失落,平时放假回家每次爸爸都准时到出站口接她。

本来妈妈这次是要来接的,但是依秋和朋友提前有约,不想妈妈再跑来跑去,就说聚会完自己打车回家。

看着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空气,在相比甚小、人群稀疏的车站,想起了北京站的人群拥挤、地域宽广。依秋更加坚定了,第一份工作必在北京。但是这个城市给依秋安全感,和强烈的归属感。

穿过一条马路,依秋找不到餐馆,联系朋友出来迎一下。黑夜中,对面的大马路对面一个光点摇啊摇,依秋确定那是朋友。没有人行红绿灯,依秋左右看看没有什么车以后,拉了拉双肩包带,挥了挥手,笑了笑,一路小跑穿过马路。

朋友老远大声喊,“依......”突然一下顿在原地,小声接过“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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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马路上依秋突然不见了,只剩几声刺耳的喇叭声,还有“噔”的一声。看向路边,一辆车停在路边卡在马路沿上,一百米处有个一圈圈滚远的“物体”。

好朋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那个“物体”,嘴里念叨着“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走到旁边,腿脚一软,跪着爬着,“依秋,依秋,依秋......”

那个被车撞远滚远的“物体”,是依秋!

好朋友一下慌了神,不知道该碰哪抱哪,掏出手机赶紧打了120。依秋仰面越渗越多的血,嘴里还不时吐血连着泡泡。

朋友手一边颤抖着,“秋秋啊,秋秋。”

依秋抓住朋友一只手,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手机.....妈妈......”

朋友紧忙看着这离依秋头顶一米远的地方的发光源,拿起一看屏幕已经稀碎,备注“女王”来电。又看了看依秋,和四周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群。朋友接通了依秋的电话,被摔了这么远,有嗡嗡的回音,勉强听得见。朋友尽力保持平静,和依秋妈妈阐述发生车祸。顿时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有滋啦滋啦的声音,随后手机也黑屏了。

管不了那么多,再看依秋时,再叫她也没有反应。朋友慌了,不断地叫着,“依秋,依秋,依秋你忘了你还欠我钱吗?依秋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依秋你别睡啊......”任凭怎么叫,她也听不到了。

救护车来了,伴着身边围起来的某位好心人打110来的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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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里,急救推车和地板摩擦滚动的声音,医生组织开路“让一让,让一让”。 依秋被推进了手术室,随后依秋妈妈接到电话慌了神,和爸爸分别赶到附近医院询问,刚好妈妈找到的时候依秋刚刚被推进手术室。

跟着导医的查询和指引,穿着睡衣的妈妈哒哒地跑到手术室门口。看见门外衣服上手上都是血的朋友,依秋妈妈刚好也认识。一个踉跄,扶着墙瘫软在地上。

朋友一抬头见依秋妈妈,紧忙搀扶着,“阿姨,阿姨。”

依秋妈妈身体颤抖着,“依秋,依秋,怎么样......”

“阿姨你别急,已经进去手术了。”说着拿着依秋的背包,“阿姨这是依秋的包,还有坏掉的手机。”

依秋妈妈结果双肩包和摔得稀碎的手机,抓得更紧了。突然想起来,打电话给依秋爸爸,“我找到依秋了,就在复兴路这边,快来。”

电话那头的爸爸不知道说什么,一下腿一软,听着妻子颤抖的声音,自己也沉不住气了。勉强把车开到马路边的车位,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嗓子就像被卡住一样,张了张嘴使劲挤出一句,“复兴路医院。”

依秋爸爸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使劲攥,攥得生疼,使劲瞪大眼,暴露出鲜红的血丝。

还没等爸爸赶到,医院手术室里身着手术服的医生出来,“哪位是潘依秋家属。”

依秋妈妈紧忙站起来,疾步到手术室门前,“医生我是,我是,依秋怎么样了。”接着朋友也来到门前。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医生看着依秋妈妈,半鞠躬,摇了摇头,“您,节哀。”

如五雷轰顶一般,“医生您弄错了吧,依秋,潘依秋,不会的。”依秋妈妈抓住医生一只胳膊。

随后后面疯狂冲过来的声音,略过依秋朋友把住依秋妈妈的肩膀,“怎么了,怎么了?”

医生摇了摇头,依秋妈妈往后一倾倒,一下又抓住依秋爸爸的一只胳膊,“他说,他说,依秋没了...依秋,不可能啊依秋......”妈妈身体不住颤抖着,眼泪唰唰地流。

爸爸定在那里,身前靠着妻子,身体也往后稍倾了一下。又一下正了回来,脚下使劲定定,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掉在妻子的肩膀上。

扶正妻子坐在手术室旁的椅子上,呆坐在那里,依秋妈妈靠在他的肩膀上呜咽。甚至没有听到旁边的朋友哽咽这着和他们告别。

一会见到几名医生护士推着头蒙白布的依秋,妈妈跑着拉着手术床,手顿在半空中来回比划,不知道要碰哪不停地唤着,“依秋,依秋,妈妈来了。”

爸爸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角,看着面目苍白,脸上带伤的女儿,一个大步踉跄。依秋妈妈一下晕了过去,还好身边有专业的护士及时抢救。

医生拿着一份文件,“死亡通知书”要依秋爸爸签字。依秋爸爸手不住地颤抖,只好左手使劲抓着右手手腕,颤颤巍巍签下三个歪七扭八的名字。

看着女儿被几个人推走,越来越远,他知道女儿真的不在了。

看着正在被医生抢救晕过去的妻子,才缓过神来,紧忙跟着到急救室。妻子脸上挂满了泪,怎么擦也擦不净,而他看不见的是,自己脸上的每个褶皱中都噙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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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秋爸爸坐在急救室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心里念着在冰冷的太平间的依秋,挂着独自在家的依春,他身上的担子多了两倍重。

突然病床上的妻子张张口,“依秋,依秋,妈妈来了,依秋......”梦里梦见了依秋了吧。依秋爸爸握了握妻子的手,想安慰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依秋妈妈伴着眼角不住的眼泪醒了,看着泪流满面的丈夫,左右看了看,果然并不是梦。

急救室里一对夫妻刚刚痛失爱女,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对视良久,泪流满面。

生活还是生活,想起还独自在家的依春,依秋爸爸首先开口,“依春自己在家,咱们先回去看看吧,明天来接依秋。”妈妈顿了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

回家看着临走前还是饭菜残余的桌子,剩菜蒙上了保鲜膜,碗筷干净地摆在洗碗池旁边。夫妻二人蹑手蹑脚地到依春门前,看着面朝天花板睡着的依春,不禁又吧嗒吧嗒的眼泪。轻掩上门,回到卧室才敢轻声呜咽。

顾不得洗漱,只是坐在床边,一个拿着纸巾蘸着眼角的眼泪尽量不往下流,一个拿着手机翻看 手机相册里依秋的照片,呜呜哽咽。

依秋妈妈起身,走到依秋卧室门前,先长舒了一口气,又一下一下尽量抹去脸上的眼泪。

一打开门还是一击即破,大把大把的眼泪往下流。不敢惊扰依春,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抬眼望了望平时很少进来“依秋的秘密基地”,原来是这个样子——屋子不整洁甚至有些杂乱,她只听依秋说觉得杂乱包围着有安全感,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是真的;贴着几张几年前“速度与激情”的海报,她竟不知这是女儿最喜欢电影;床头摆着几个娃娃,早上她为女儿整理平铺被子时发现一直有些压扁的在被子里,她不知道的是那是睡前必须抱着才能说着的“安眠药”;桌子上有一台电脑和几本小说,她知道女儿不爱看书不爱学习,但是不知道女儿喜欢小说......

依秋妈妈轻手轻脚地翻动橱子,但是依春还是醒了。与其这样说,她一直没睡着。看着爸妈急忙的样子,和几句对话猜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

依春猫在被子里呜咽,姐姐从不在外过夜,平时回来晚了见依春睡了也得拍拍依春恶搞一下。听到隔壁妈妈翻动哽咽的声音,她更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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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秋妈妈打开一个抽屉,翻开一本笔记,里面只有一页字:

从来不理解我的梦想,而我一定要坚定我的梦想。在北京奋斗,攒钱给爸妈买大房子住,给爸妈妹妹更好的生活。如果可以有北京户口我要依秋和我一起,这样可以轻松一点考好大学。但是现在为什么都不理解我呢?

最后是一个被笔墨浸湿三页纸的笔渍。

三天前的争吵没想到打破了依秋多年的梦想,而这些,依秋只字未提。妈妈抱着笔记本失声哭了起来,爸爸听到持续的呜咽声,进到屈指可数进来的屋里,看着妻子坐在床上,并排而坐。

依秋妈妈展开抱着的笔记本放在爸爸面前,起身回了卧室。

笔记本上的字被夫妻二人的眼泪浸花了,爸爸也不是一个善于言表的人,只是想让自己女儿在家附近有事有照应,但是从没想过却差点断了依秋的梦想。

“依秋宝贝,爸妈现在明白了,依秋宝贝你怎么看不见了。”

“依秋去追求她的梦想的,北京的梦想,我们也好好生活是她后半个梦想。”

一家三口一夜无眠,从前的争吵还在耳畔,现在再也没有依秋的声音;从前不知道依秋承受了多少无助,现在多少明白了依秋不在了。

再也看不到宝贝依秋了,看不见那个为了梦想执着,不分方向也要坚持自己去北京面试的潘依秋。

【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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