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和他的老房子

        今天是2019年12月7日。外公过世后的第二天。大舅家的大堂中央挂着黑色条幅，上面印着“沉痛哀悼”四个白色大字。遗体摆放在冰柜内，通过透明的棺盖，可以看到外公的仪容。外公一动不动地躺着，供人们瞻仰怀念。冰柜前的小桌子上面供着一些饭菜。桌子一角摆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芯沁在油里，发着冷冷的光，照着肃穆的灵堂！我不愿去看外公那张瘦削的脸庞。毫无血色！曾经的那张脸上充满了慈祥的目光、和蔼的微笑。额头那么宽敞而明亮！如今脸上只剩死亡的恐怖！心中升起无言的悲痛。我强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转身悄悄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外公生前的点点滴滴。走着走着，无意识的走到了他生前住过的那座小房子前。

        房子的前面是一块菜地。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外公喜欢搬一张小板凳放在菜地里。坐在上面，边晒太阳，边劳动。累了，就停下手里的活，饶有兴趣地望着忙忙碌碌采蜜的蜜蜂；惊喜地盯着草拔出后裸露在空气里拼命扭动身体的蚯蚓；还有一些吓得惊慌失措的小虫，没头没脑的乱窜！他看得自得其乐！直到外婆站在小屋门前喊他吃饭，他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弓着腰，左手拿着板凳，右手拄着拐杖，踩着一条水泥方块铺成的路，慢慢悠悠的走回去……

        推开由他亲手安装的纱门，进入家中。房子分东西两间。进门的这间是客厅加厨房。旁边一间是卧室。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四周围着一圈长凳子。餐桌上面的漆早已磨掉了色彩，不知道曾经的颜色了！北墙放着一张旧桌子。上面供着香炉烛台。在客厅的东南角，支着一座小小的三角形的灶台。台面上嵌着一口锅。锅的下方有个小方洞口，外面安装着小铁门，这是炉膛。这座三角形的灶台是外公设计的。既美观又实用，还不沾空间。他常常坐在灶堂前的凳子上，慢慢的往炉膛里添柴火。关闭铁门，拿一把破扇子，对着炉膛下面的一个小洞扇风。空气从洞里面进入，穿过炉芯，吹旺炉膛里面的火苗。炉膛口早已被烟熏的乌七八黑。锅里面的食物熟了！从锅盖的缝隙处漂出浓浓白烟。香味弥漫整个小屋。

      卧室靠西墙和北墙各摆了一张床。南墙靠近窗户的位置摆了一张长形桌子。桌面安放着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机。这台电视机是外公的最爱！每天晚上，外公总是很早上床。他和外婆一人一张床。外婆睡西边的一张床。外公喜欢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然后聚精会神的看他喜欢的节目。每晚都要看几个小时的电视才能睡觉。拐杖摆在他的床头，方便夜里起床。那时条件有限，买不起地砖，外公就用砌墙的砖块满铺了地面！墙面刷的是石灰水。现在看来房子是那么的简陋，却处处透着温馨！在外公的心目中，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比不上他的老房子。这座房子是他一生最爱！

      曾经这座房子充满了欢声笑语。无论何时来，都能够品味到幸福的味道。而如今，外公的离去，令我怅然若失！这座房子似乎也在为主人的离去而悲伤！充满了伤感的气息！灶膛里黑乎乎的。再看不到热气腾腾的情景了！再看不到外公坐在灶堂前生火了！电视机安静的呆在柜子上，傻傻的看着空落落的床！他在等待着外公再次打开他！而外公已经永远的离去了！拐杖斜斜的倚在外公的床边，听候他的差遣。而外公也再用不着他了！我站在这座空房子里，满眼里都是熟悉的身影！我无法不去想念他！想到从此我将永远失去我最敬爱的人，内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任由眼泪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