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头烟火稠（十二）

早上律师又打电话来催，还有最后两天。

店里伙计担心自己失业，围着她又转了一回。

这样的事怎么能告诉孩子们，天知道昨晚苏笑娥在床上翻来滚去几个钟头到底睡了没睡。

总之，应付完这一切，她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就再也无法维持，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又大哭了一场。哭完对镜一看，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妆全花了，只能再洗把脸出来。

没精打采往外走，有人在背后拍拍她肩膀。

“阿娥！”转身一看，是姜家声坐在一边吃东西。见鬼，怎么自己每回狼狈的时候都被他撞见了。

“你想什么呢？”他仔细端详，“你又哭了？”

“是，我又哭了！我天生自带霉运，姜医生还是离我远一点吧！”阿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别说很少发火，在生人面前，更是从未有过的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声道歉，姜家声倒被她弄得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她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应该不会变成这样，于是趁结账的时候，偷偷问了收银的姑娘。

下午2点过后，店里的生意算是忙过一阵，听说消息的曾直匆匆赶来，塞了个存折在阿娥手里。

“拿去还钱吧。”他那笔遣散费终于找到了他觉得最合适的地方用掉。

“你哪来这么多钱？”

没办法，只得交代了前因后果。

那就更不能要了，她把存折还给他，“你妈知道了怎么办？”

“反正我是要娶你的，这笔钱早晚也是你的。”他哪里想过以后怎么办，读大学是阿妈的主意，教书的阿妈的主意，跟阿娥分手是阿妈的主意，现在你要他为自己的人生拿主意，谈何容易？

阿娥叹口气，“阿直，我们没可能的。这钱你收起来，以后娶老婆还要用。再说，你也得好好想想，再找一份工，天天这么混着怎么行？”

“那你怎么办？”

“最糟糕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现在最坏不过是没了这家店。可是我还有手有脚，有三个女儿，饿不死的。”这是苏笑娥的执拗之处。

可话虽这么说，晚上打烊以后，她一个人坐在店里灯下头，看看周围自己刷的墙，自己买的桌椅，自己选的灯罩和画框，哪里舍得，鼻子禁不住就又酸了。

“老板，餐蛋面谢谢。”

姜家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面前。大概是又加班了，好了，今天、明天，再以后也见不着这个人了，煮面就煮面吧。她悄悄擦了擦眼睛，去厨房忙了一阵，端出来面放在他面前。

他还是三口两口吃完，“多少钱？”

“不要钱，请你的。”

“怎么能总是吃白食？”他掏出一张支票递到她手里，“算我借给你的，要收利息的。”

曾直的钱她都没要，何况与姜家声非亲非故。她涨红了脸，把支票放回桌上，“姜医生，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很惨，但是我挺得住，可以的，多谢好意。”

柔柔弱弱一个女人，竟如此倔强。

“我不是可怜你。”他斟酌着自己的言语，“要不这样，其实你店里生意不错的，不如我拿这笔钱来入股。你看我又不炒股又不炒楼，总得有点投资吧？”

“姜医生没有骗我？”到底她对自己的店还是有感情的。

“我怎么会骗你？”姜家声笑了，“不过我可只管入股分红不管经营的啊，年底不要让我亏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