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

        十多年前，我家曾留过一个租户。是从很远的偏避山区迁来我村落户的。是个四口之家。据他们自己讲，男主人三十左右，女主人近三十岁。大儿子五岁，小儿子二岁。但从面相看，他们好像比实际年龄大。男主人眼晴小小的。面容黑瘦，身形.高挑，驼着背，穿着明显是二十来岁`年轻人不穿的旧衣裤。如，年轻人穿的很时髦的带明兜的裤子一穿到他身上竟是那么的滑稽可笑。他靠租种别人的地与外出打零工养家。女人身材削瘦，衣着很不合体，有时穿的衣裤肥大，有时穿得又窄又小。且不论男装，女装，但都是旧衣服。因孩子们都还小，女主人便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过活。

        同一个院子里住的日子久了，我发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现象。比如，男的出去刚工作了一个月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他们夫妻就吵架。男人躺在床上，也不出门儿一动不动。女人辛辛苦苦带着两个孩子，还得伺候他。尤其大儿子的吃喝拉撒，男人根本不闻不问的。偶尔抱抱小儿子。 在女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男人终于又走了。不到一月就又回家了。女人就又开始和他吵架，严重时女人抡起擀面杖向男人打去。日子就这样在他们的吵吵闹闹中一天天过去！住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女人也开始渐渐的和我交流起来。她说，看我们全家和和睦睦，孩子听话，大人努力工作。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挺羡慕！我对她说，和睦的家庭都是这样的。不好好努力工作，挣钱养家，能过上好日子吗？孩子不好好教育能成个好人吗？她长吁短叹，欲言又止。脸上显出很无奈的样子。

        一个星期天。我辅导完孩子的作业以后，静静地坐在家里看书。她抱着孩子，上门跟我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她的经历。(也许她觉得我这个人可信吧。)女主人的娘家在一个大山深处，那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他们那个村只有三家人居住着。他的父亲因为家穷，找不上媳妇。后来就有人给介绍娶了个弱智的媳妇，也就是女主人的母亲。母亲虽傻，但是父亲对她也挺好的。后来她的父母就生下了他和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好像也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有点儿呆傻。还好，他他随了父亲还算正常。他和弟弟在父亲含辛茹苦的拉扯下长大。转眼间20年过去了，她已长大成人该谈婚论嫁了，也常常有人登门儿给她提亲。但父亲总是不答应，因为弟弟始终是父亲的牵挂。弟弟智商低，父亲忧虑他找不上对象。终于有个媒人看出了父亲的心事。想出来换亲.的办法。说距离她村 30里外的一个村上，有一个好人家。这家的男孩很勤劳。男孩的姨家有一个姑娘。从中说合一下，可以让她先嫁过去，然后让男孩姨家的姑娘嫁给他的弟弟作媳妇。听媒人这么一说，父亲那当然是很同意了。她说，当时她也不懂什么自由恋爱，况且他们那里就有换亲的风俗。所以，.在媒人的撮合下，他就先嫁给了邻村的那个青年。几个月后他的弟弟也如愿以偿的娶到了对方的表妹。因为是换亲，所以双方都没有要彩礼。事情好像办得很圆满。她也出嫁了，弟弟也娶上了媳妇，父亲肩上的担孑也该放下了。但生活总是和希望不一样。弟媳看到弟弟不能够撑起一家人的生活。不单单是木纳，更是反应相当迟钝。所以，不辞而別。她家人在经过多次的上弟媳家门儿寻媳妇儿无果后。认为对方违约。她也就毫不犹豫地和她的丈夫离婚啦？这时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离婚后的她回到娘家。把孩子生在了娘家。这段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换亲失败以后，再也没有遇到合适的换亲对象，在娘家待了两年后，经媒人介绍，她又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就带着她的孩子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而她的弟弟从弟媳走了以后就一直单身着，再也没讨上媳妇。在老家的日子过的太清贫了，丈夫种田，上山砍柴。她在家里看着孩子。不久，他的二儿子出生了。后来又经早搬出大山的亲戚介绍，她们一家就搬迁到了我们村了。他走出大山的丈夫，好像除了种田砍柴，别的什么都不会。除了偶尔帮忙做点家务外，就是在床上躺着。别人叫他出去干点儿体力活，常常是才出去一两个月，马上就回来啦。并且丈夫对她的大儿子很不好。所以他们才常常吵吵闹闹。听了她的故事我问。你和前夫还有联系吗？你前夫来看过你的大儿子吗？你听说他结婚了没有？女主人说。他这辈子也完了吧。他家那么穷，又住在山里，谁嫁他呢？他还看孩子，拿什么看呢？哦！听了他的叙述。我好像听她在讲书本上编的故事。他讲的故事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啦。我一再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看到她默默点头，我仍觉不可思议。然后我说，我能帮你什么忙呢？她说，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给我们讲讲你们这里的事，让他改变改变，或者给他介绍一个出体力的活，让他干吧。

        我知道改变一个成年人是很难的。一个人的思想是由她生活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来决定的。30多年养成的秉性岂是说改就能改的了吗？既然女主人这么相信我，我还是决定去试一试。农村人常爱端着碗串门儿吃饭。后来趁吃.I饭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讲村上谁谁谁家发生的事情。谁谁家庭和睦。回家发财致富。出去打工改变了家庭生活。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们每次吃饭的唠叨中。主人有了变化。开始外出打工啦。由原来的走不出去到走出去，再到能坚持半年。后来一年。这么慢慢地，孩子也长大了。经过夫妻俩的努力，他俩终于盖上了自己的新房搬走啦。生活条件是改变了。但是我发现好像她对待大儿子的态度。变化却不太大。他的大儿子在学校上学。常常打架。叫家长到学校处理事情。男人到学校以后总是冷漠的站在一边。从不发言。等待孩子走出校门以后，劈头盖脑的一顿打。我发现这些事情以后，就问他，你看看别的家长是怎么样处理这个事情的。孩子长大啦。千万是打不得的。你的棍棒教育只会让孩子和你的心理距离越来越远。也不知我的话他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他们已经搬家走啦。后来听说。大儿子。初中刚毕业就去了一所职业学校。好像在职业学校刚念了一年就外出打工啦。

      我相信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男主人从大山里走出来。心胸狭窄懒惰的思想有了变化。孩子从小在这里生活。接触的都是这里的孩子。这里的人们。他们父母的悲剧。可能在他们的身上已无踪影了吧？但愿孩子们的未来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