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那少年

         无可否认，那小子真帅！用我们刘妈的话说，那可真是长得好啊!白白的皮肤，灵活透亮的大眼睛，偶尔一个腼腆的笑真是迷死人了。我看刘妈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羡慕嫉妒恨，就差把这别人家的宝贝儿子带回自己家了。

         可是我一想起他的字来，刚才那种赏心悦目的欢喜又少了半分。他写的字，如野马，似激流，桀骜不驯，狂放不羁。忽的一个字大，忽的一个字小，方格里的汉字仿佛在跳动似的，那小小的方格怎能限制得了那匹野马，汉字跑出格子那是常有的事。更嚣张的是，那笔画龙腾虎跃，常弄出一些奇怪的笔顺来。为此，他没少挨我骂，谁要我是他语文老师来呢。可是骂完了，他依然我行我素，大抵有一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气势。不过考试中，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字也写得工整了许多，估计他也晓得阅卷老师可不能得罪的道理，还是刘妈的话：这小子就是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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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对语文学习似乎不感兴趣，对捣鼓各类小玩意倒是颇有心得。我推荐的文学阅读书一本没看，他常坐在教室里潜心深究的是一些科普书籍。书包里不仅有书，有文具，更有各类小工具：电路板、线圈、铁棒、电池，简直就是一个小小实验包。所以，科学课就成了他的最爱。有一年，我们开设了一个发明制作的社团，我去听课，我看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的讲解，眼神中都似乎冒着异样的光。等到动手制作环节，别的孩子都需要商量讨论，互相合作，他自己一人看着图纸拿着螺丝刀一丝不苟地做着。我想，那匹野马也有安静的时候啊！光叔是他的科学老师，慧眼识珠，也经常来指导点拨。光叔说，这小子有才！我以为光叔在说客套话，不曾想到那样捣鼓捣鼓竟然弄出了大名堂。那天小子说要请假去省里领奖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一项创意发明得了省级大奖。我把这件事说给刘妈听，刘妈的脸上又是羡慕嫉妒恨！

          也许是发明制作涵养了他，他思考问题的方式逐渐成熟了许多。从他那书写越来越工整的作文中，我没有再看到那些同龄人千篇一律的文字。他关注地铁上没有座位的乘客；他关心路边摆摊的老人；他观察校园墙脚的爬山虎；他留意刚刚兴起的无人机。他会评价教授社团课的老师；他会给我的语文课提意见；他会给刘妈“给山区孩子捐书计划”出谋划策；他甚至还会有一些惊人言论。有次我给他看一段视频，没想到他看完了满脸严肃地说：“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他的话，让我深思了好久：我们总以为他们是一群孩子，他们还小不懂事。其实，只是我们从来没有从孩子的角度去观察世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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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数年。我也没有再教他。期间，偶尔碰到他，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点头致意寒暄几句，交谈并不多。有时听刘妈说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我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一年岁末，市区进行科技作品展览。我负责收集一些参赛作品的工作，在数百件作品中，我看到了一件“光学成像演示器”，设计很精巧，制作也精湛，光是看那不锈钢的零配件就知道一定花费了不小的心思。翻开底座，一看标签，是他的作品。科学老师在旁边也大加赞赏：光学成像是中学的内容，小学生能做出来实属难得！

        于是我们寻思着把这件作品作为优秀作品继续向上级部门申报。不曾想到一天中午他来找我了，他说作品不要继续申报了，因为这件作品是他爸爸的创意，各种零部件也是他爸爸亲自购买的。

         我说：“你动手组装起来就是成功，应该申报！”

         他还是那样腼腆的笑：“不是我的创意就不能申报啊！”

      “作品申报获奖了，有奖品有证书呢！”我试图说服他。

         他依然坚决：“真的不行，老师！”他的笑容消失了。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有点紧张，我问他：“你还有什么作品没有？”

“这次是因为时间紧赶得急，所以我爸爸帮我了。其实我有一个软件程序正在制作中，只是这次评奖来不及了。”他说得很慢，脸上写满了委屈，也写满了遗憾！

“没事，我等你的软件作品交过来！”

“嗯！”他喜笑颜开。

        后来，他的确交来了他的软件作品——是一个自己开发的小游戏程序。他在我的电脑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可是我不会玩这个游戏。

      “老师都不会玩呀！”一阵善意的嬉笑声过后，一番耐心地指导过后，游戏顺利进行。游戏人物活灵活现，办公室内欢声笑语。

         可是由于错过了时间，最终这个软件作品没能申报。我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作品没能申报，也无法评奖。

         其实我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和他都知道，应该在乎什么。

         他还会继续长大，还会继续让我们可爱的刘妈羡慕嫉妒恨。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