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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季深突然张开双眼,看着深蓝色的天花板,车子的汽笛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携着灯光和弧线消失在耳旁,只剩下钟还在滴答滴答。他静静地等着,等了好一阵儿,直到想起钟在半夜是不会响的,才翻过身摸索起手机。
“啊!”手机屏幕亮起,季深被晃得叫了一声,短暂“失明”的橙色光斑中,模糊的“3:00”正在逐渐扩散。他抻着懒腰,将脚伸出被子悬空晃了两下,决定只披一条毯子在睡衣外。
这个时候,怕只有张爷的店还开着了。季深下了楼,向着街角走去。
红色的简易棚子内火光闪闪,酒杯和店客像剪影一样,一时抬起,一时收下,拐过棚子的侧边,就可以看到张爷,穿着一件单背心,在炉子上甩着串儿上的火星。
“锅还热着呢?煮点啤酒吧。”季深这样说道。
“哟,这不是小房东吗?等着,我这就给你弄去。”张爷把烤串交给学徒,鼓捣起一旁的铁锅。
三四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倒进锅里,张爷右手一扳煤气罐,火就“噌”地燃了起来,不一会儿,酒香就飘开了,借着蒸汽,张爷又倒进了橘子、红枣、冰糖和一些糯米,不停地搅着。
季深托着腮,微闭着眼睛,甜味已经能闻得到了,凌晨三点的大排档,没有什么比煮啤酒更吸引人。突然,香气被什么搅散了,仿佛有一个人站在了他和锅之间。
“老板,煮啤酒啊,能来点吗?”
老板指向依诺的身后:“喏,问他。”
依诺顺着张爷的手指看去,正对上季深的死鱼眼,冷淡且无神的眼睛,让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张爷煮好了啤酒,用砂锅盛起,送到了季深的桌上,挤进了一颗柠檬的汁,酸甜的香气瞬间四溢。季深看着依诺,轻轻说道:“自己拿个杯子过来吧。”
依诺拿着包坐了过来,舀了些酒在塑料杯中,她双手抱着温暖的杯子,小口地呡着。季深也小口小口地喝着酒,不时拉一下要掉下的毯子。
“你……不冷吗?”依诺终于开了口。
“不啊,睡衣很暖和,还有煮啤酒。”
“我听老板叫你小房东,你是住这里吗?”
“后面这栋老宅子是我家的,张爷是房客,不过看在他总请我吃饭的份上,没收过房租。”
“真好,像小说一样。”依诺又喝了一大口酒,胃里暖暖的,“不收房租真的好吗?”
季深看了眼背后的宅子:“这里面住了很多人,各行各业的都有,不收房租的话,买东西都不用花钱,挺好的。像李婶,就是做早餐的,李叔是开小超市的。”
依诺看着季深,开始觉得他有意思了起来,两个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啊!都六点了!我得赶紧走了,早上还有事情要办。”依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
“是对面大学的吗?”季深问道。
“嗯,是的。我今天忘带寝室钥匙了,就想着出来转转。”
“室友呢?”
“今天周日啊,她们都和男友出去了,没人在寝室。”
季深的死鱼眼盯着砂锅,又捞了一颗红枣到杯里:“那你成绩好吗?好的话,有时间可以过来做家教。”
“哈?”
周六上午八点,这是约好的时间。依诺在楼道里四处张望着,她忘了问季深住在哪里,慌乱中只约了时间,这让她质疑起自己的智商来,只好拦住了一个住户问路。
“请问您知道有个男生——瘦瘦的,单眼皮——他住在哪里吗?”
“噢,小房东啊。他在顶楼。”
依诺跟着提示走上了楼梯,在宅子的最高层,只有一个单间,木质的门上挂了一把不知年代的锁,还是打开的。她敲了敲门,轻轻推了进去。
季深并不在房间内,依诺一边打量着房间的摆设,一边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的对面就是季深的床,这个房间很大,但是没有客厅,一侧是厨房,而另一侧就是卫生间,风格很单调,但并没觉得简陋,一个人生活倒是刚刚好的。主卧里最现代的摆设应该就是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除了白炽灯外再看不到别的电器。
“吱嘎。”依诺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个楼梯通向上面,大概是阁楼吧,季深从上面走了下来,穿的是另一套睡衣,素色,比上次的薄了不少,看来是日常的家居服。季深的手里抱着一沓书,坐在了床上。
“开始吧。”季深轻轻的说道。
“啊?从哪一门开始啊。”
“哪一门都行,这学期我没上过课。”
“不……不是,我还不知道你哪个专业的呢。”依诺被搞得云里雾里。
“应该和你一个班,你的微信头像是本人吧,我在班群里看到过你。”
依诺赶忙拿出手机翻找着:“你是……”
“GEMINI,群里唯一没改昵称的那个。”
季深的头像是一扇窗户,静静地躺在班列表的一处,依诺从来没有看过他说话,突然,她又反应了过来:“可是我以前也没看见你啊。”
“我就没上过课。”季深把书放下,手撑在床边,“每学期初我都会申请免考,还蛮顺利的,都通过了。”
“免考?那你成绩应该很不错啊。”
“还好吧,都是假期突击背书,考试还是很轻松的,但听说毕业前有些论文要交,还是学习一下。”
补课就在这怪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依诺发现给季深讲课很轻松,他不是已经自学过了,就是一点就透,短短的三小时内,已经补齐了论文相关的课程。
“应该没什么了,都差不多了。论文要求老师们都发在了群里,你看得到的吧。”
“嗯,看得到。”
谈话戛然而止,依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深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边。
钟第四次敲响,十二下。
季深回过头来:“走吧,吃个饭。”
季深带着依诺走进了楼下的饭馆,老板看到他进来,笑着迎了上去:“小房东,来吃饭啦。还是老样子吗?”季深点了点头,看着依诺:“你呢?”
依诺不好意思地回过神,随便点了些什么。
饭菜端上,她把头埋在碗里,只顾着吃,或者说是,只能靠吃来缓解一下尴尬。
突然,季深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接起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提前离开了。老板过来收拾餐具的时候,坐了下来,仿佛在等着依诺发问。
REFUGE(4.春天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