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写于2012年9月13日。
上
静、蓝的海子,波光里的翠影,神圣的藏寨,五彩的光点,构成了梦幻的九寨沟。每天,九寨沟都会吸引一些“天外来客”,它们是从那热闹的都市里来的。当这些人进入了梦幻之地……
车刚过九道弯,就传来了热闹的游客的声音。无比激动的游客,忙着购票的导游,还有景区的工作人员,构成了AAAAA级景区常见的亮丽风景线。
进了景区后,游人们三人一行地尽可能扩大着排队队伍的容量。时而有一些聪明人用相当合理的理由插到队伍中间。
遥远听到了车的声音,人群立刻开始沸腾。熟知上海高峰期挤地铁攻略的上班族,早已站在安全线前2米,生怕自己“挤不上地铁”,被其它人抢走了美景。只见人们无不奋袖出臂,使出全身力气,要争相追求心目中的神圣。是啊!每个人都追求神圣,每个人都寻找梦幻,而我与别人抢车,就恰恰证明了我更希望快快遇见心目中的神灵以及美梦中的景色,同时,我也希望尽可能快地洗净我在城市里被玷污的心。城市中我们已经受够了,我希望平定那种焦躁的心。
读者们,游客们,不是吗?
终于看到了梦幻之境,怎么能不高兴呢?终于如此接近神圣,怎么能不被其撼动呢?怎么能不在这青藏高原之缘积下功德,以报来生?正午的太阳温和照入水中,传入水底,五花海顿时色彩斑斓。徜徉在这海子中,令人觉得无比幸福。睁眼,那七彩之海浸透你的双眼;闭眼,那奇妙幻想点缀你的智脑。但有人希望更多的幸福。于是五花海底,钙化地貌被铺上一层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硬币,为五花海又增添了一层色彩。
高原气候无常,山雾转眼笼罩九寨。那山迷茫了,那水静默了,人们结束了梦幻之行回家了。九寨在黑暗与朦胧中思考着……
中
九寨在黑暗与朦胧中思考着,而导游、游客们,却在思考着另一些事。
辛勤的导游们整日忙碌在这山、这水中,她们恐怕已经无暇顾及这山在迷雾中形似什么,神又似什么;她们早已无暇顾及那水在余晖下焕发怎样的光采。在九寨沟中的导游,早已在此山、此水中迷失了自我。
当她们看见五彩池底那银闪闪的东西时,她们总心潮涌动,思绪万千——为什么现代的游客那么聪明?为什么我总要受着乘客的期?为什么我在这个团竟然赚的钱如此之少!她好像把她所思考的所有事情都问了一遍,但是她似乎少问了个为什么,而恰恰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能解决她所问的其它问题。
高原的天,暗得晚,21时还未天黑。此刻,带了三天团,经受了折磨的导游却还没有心思休息,她正在辗转反侧——明天我会拿到多少张学生证呢?我会由九寨沟演出取得多少回扣呢?
于是,当东方刚刚露出鱼吐白时,她,便开始忙碌了——她忙着向游客们,一群渴望神圣的游客们,介绍起“由杨丽萍和张艺谋编排的大型九寨歌舞晚会”。为了工作,她耐心地向游客们解答关于晚会的疑惑;为了工作,她不得不在剧烈颠簸的车厢中,一次一次继续着自己没有登记完的观看演出的游客信息;为了工作,她竟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对游客说——再拖,票,票就订不到了!
于是,在青藏高原梦幻在迷雾与黑寂之中时,她便开始忙碌了——她忙着清点今天要去的购物店的名单。为了工作,她一次一次地复习着“纯玩团”去购物店的若干正当理由;为了工作,她忍着性子,不理会耳朵里充斥的各种责骂;为了工作,她牺牲了自己的睡眠,为的是能尽到一个导游的责任——推荐游客们到更多的购物店中。
是的,为了工作,在这仙境中,她牺牲了太多。她没有对自己工作的欢乐,只好满足于得到游客签订的有关她们分红的若干项目。她没有得到游客们的同情和理解,只好满足于导游们自己的消遣娱乐间的炫耀。她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日日进九寨黄龙。但就连这个机会,她也牺牲掉了——她用这个机会,当上了一名职业的导游。她的眼中,圣山、仙水早已消失,但她早已迷失在这仙境中,对此却毫不在乎。
一滴露珠滴进长海,泛起一阵涟漪,慢慢地传到海子的那一头。那是游客的泪,是导游的泪,还是九寨的泪呢?难得的高原晴,使长海上空星空绚烂,但游客们却早已离去。鸟儿们享受着难得的欢快,而游人们在回味,在思索……
下
她紧锁眉头,在车上睡着了。那眉头,形似长海的涟漪,但是带给其它生物的感受,却大相径庭。
很难想象,这位游客刚刚结束了让其他人认为梦幻的九寨沟之行,回到车上。她把靠背椅放躺,抱怨着时间太紧,服务不周。她甚至抱怨后面怎么还有人挡着她可以完全放躺的躺椅。
也许她有理由抱怨——导游坑了她200-300元,报所谓的纯玩团,结果仍然带她去购物;她无法忍受黄龙变态的气候,让她的金身产生了高原反应,使她疲惫不堪。她住着条件很差的宾馆,并且她坚信,这是导游在玩她,如果没有导游,随意哪里找,在这个这么好的地方,应该都有着极度舒适的旅店和观景小舍。她在九寨沟被人插队了,觉得世界上的人怎么都这么不文明;她觉得参加演出观看是被导游骗了,即使她还未真正看过那场演出。她晕车了,她无法在车上完全躺下来,她不能忍受成都到九寨的山路……是的,没错,她有无数种理由来证明她在九寨沟是受罪而不是享受。
她睡着了,也许并不安稳。她在想着一些问题,即使她睡着了,在梦里,一些情景也会扑面而来,让她防不胜防。她在想着应如何控诉九寨沟,以及九寨沟里的一切。她的眼闭上了,但是似乎又还半睁着。她已经准备好和下一个自动走到她面前来的人大吵一架,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力气。她忍无可忍,一定要宣泄自己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愤怒。
她终于爆发了,在九寨门口大吵了一架。这一吵,青藏高原听见了,海子们听见了。云雾又起了,九寨在抿着嘴笑呢!它笑无知的人们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中以这样的方式向天地宣告他们的堕落。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强调——准备好吵的人,总有吵架在等着她。
堕落的心到了梦幻之地,她的眼会将梦幻之地染灰;高贵的心到了污浊之地,心却难保纯洁。也许,那山、那水最清楚我们的人类,它们见证着我们的人心怎样变得混乱,无法挽救。
那灰色的眼,堕落的心,抛弃了圣洁的高山,在神圣之地写出堕落的本质。追求名利的心,在各种山水中迷失了自己,因为在这里,他找不到他所追求和渴望的东西。他甚至在这里,会模糊旅行的意义、生命的意义。而喜好争吵的人,则通过这次旅行,增添了许多许多的争吵与生气的机会。而真正融合于天地间,远于尘寰的人,是空着手,用自己的双眼、双手、双脚,在未开发的圣山中呼吸、感受、品味。此时,无声便是最动听的音乐,无为便是最美的舞。
让那堕落融化、蒸发,化成纯净,落到海子中。祝愿所有的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