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危机

———《美国丽人》评论

中年男人的危机_第1张图片
《美国丽人》海报

        故事里没有一个拥有正常的心理与生活方式的人物:妻子渴求成功,对丈夫恨铁不成钢,偷情;男孩靠贩卖毒品维持打工赚钱的假象;男孩父亲本身是同性恋,却无法正视,用粗暴的方式掩饰自己的性倾向。反而是社区一对同性恋的生活充满阳光(抛开性取向本身而言)然而大家都在用不同方式追求成功,寻求认同,找到符合自身价值取向的生活方式与自我定位。

        男主角作了努力,他不再掩饰,先是正大光明的和妻子同床时手淫,以摔盘子向妻子听软绵绵的音乐提出抗议,抛开去当广告业的白领而去快餐店做个服务生,正视妻子对他的蔑视,也不回避感情濒临崩溃边缘的现实,心甘情愿陷入女儿同学对他明目张胆身体的吸引。他的行动中有振作与觉醒也有叛逆与沉沦。

        中年远离了激情,又还没到万世皆空心态平和的晚年,他想换一种方式生活,但责任与惰性死死咬住他不放。刻意为生活补充燃料填补内容的方式又多么的死板做作,他曾尝美好,这种美好已不复可得,他认识到放弃与放纵之间仅是一线之隔,他无法抛开生活去寻求生活。追求的事物与内心渴求的预设又存在着天然的鸿沟。要翻拣生活的真正意义犹如在翻拣一个可疑包裹,追求女儿的同学本身就是一个荒谬的行为,那不是春心萌动,又不是真爱一场,美与它背后的实质,与内心产生的化学反应悄悄的剥离开来,变成一个五光十色然而毫无意义的华美面具。

        生活慢慢变成无法排解,象按错了复印键复制很多张数同样内容的机械动作,没有新意然而仍然呈现捕兽陷阱一样的残酷内在,大家看着被生活困住了手脚,看到被岁月冲刷打磨掉了的激情,看到被生活滋意摆布的小我。家里的书桌上摆放的全家福相片越来越象一个抽象的符号,成为幸福生活的拙劣摹画与虚拟图腾。大家都了解生活缺失点什么,可是谁也没办法为其补充物体,就象加了太多次碳粉但硒鼓损坏了的激光打印机。

        他们的生活不再表现出向前与未知,而是表现出检讨与反问与对未来忐忑和质疑,他们不再拘泥于对事情具体判断,了解行进的方法与道路的修正,而是在奔波了一段之后,停下来问前途的本质意义,他不是质问“红旗到底能打多久”,而是质疑“你往何处去”!

        在这个问题上游移,往前一步则是《喧哗与骚动》,往后退一步则是死皮癞脸的《活着》,往左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往右则成为“人生如梦”的虚幻,生活不再瑰丽,理性的黑洞象具有传染性的皮癣慢慢扩至全身,我们感觉思想与灵性被钳制扼杀而进入和虚无貌同心异的生活本质。

        这部电影不再是单线条感情与责任的探讨,而是中年危机的探讨,同时也是人类精神与欲望的探讨,自我价值评估与社会法则定位的探讨,这种危机并不独独中年才有,而是中年使这种危机透明化、生理化与具体化,使这种危机更具中年特色罢了:迷惘,挣扎,困窘,中年处于人生下坡状态,想进步却随波逐流,这些问题再没有青春为其买单,为其修饰美化,许多问题凸现出来,就象骗子的伎俩快用完了一样焦燥不安,每一个问题都左右着其它问题又同样被其它问题左右。这些问题在青少年问题在青少年时期表现为挣扎徬徨,在中年则表现为泥石流般倾泻的危险。中年危机就象橱窗中的某件商品,大玻璃瓶中的船具模型,琥珀中活灵活现然而已经僵死的一只苍蝇。

        从某方面来说情感片很象是励志片,可是励志片会很容易把成功当作某种性格与问题方面的消化剂,同时它把自我成长当成认识自我的重要手段,而在情感片中却是以寻求自我为目标。《十月的天空》《斗士》等等(《十月的天空》中的父亲和《美国丽人》中男孩有纳粹倾向的父亲是同一个演员),励志片“以困难始,以胜利终”,这种问题影片折射的问题远不止此,充满了纠结,“以问题始,以问题终”,我们会认为生活仍旧是生活,无法逃离怪圈,生活终归要把人困缚在某个层面:事业、价值、性和婚姻等等。生活开始消除年轻时朝气希望,就象和妻子重温旧梦都会因为担心咖啡弄脏几千元的沙发而大为扫兴。但是影片的最后,我们仍然感觉到内心某种东西被触动、梳理与净化。人性仍然寻求到出路、寻求价值观与自我定位。励志片是“争取和突破”,情感片则是“反省与回归”。

        情感片和励志片的微妙界限在于:励志片为生活困境找到了摆脱之道,从生活的一个层面跃升到了更高的层面,它本身就对生活有一个基本认知,能找到一个所有人都基本认可能够依附着落的价值重心,这个重心成为矛盾滋生与消弥的关键,只不过这种价值重心被压制,被环境束缚,因自身意志注入毒素无法实现,那些问题表现为家庭冲突与自我挣扎,当这种蜕变得以实现时,那些大小矛盾都很自然的寻求到了解决之道,大家又在家庭和爱情中寻求到了归属与回归。而情感片不是单纯从生活困境去诠释生活,所以他也无法寻求到真正的出路与救赎,它反问人生本身,殊不知人生本来就无法深究,处处充满矛盾:影片中随风起舞的垃圾袋正是生命脆弱和无法寻求根本价值的终极象征。内在危机甚至不可能靠外部情况变化得到超越与解脱,家庭和谐都不是唯一目的,自我价值最终必须通过激烈冲突后,才能重新认知与回归。情感片没有这么简单,它是内在危机的外化,看到生活更深的一层,它的复杂性在于为华美生命本身掺杂进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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