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秋天越来越不像秋天,除了秋风的萧瑟与秋雨的微凉外,早已见不到天朗气清和橙黄橘绿了。
好久没有在秋天回老家了,家里的二亩薄田十几年前就无偿分给堂哥们种。偶尔他们来县城有事,也会给我带了一些玉米或红薯,有时也有黄豆,那是打豆浆用的。这时我常常带堂哥找一个小饭馆,哥俩点几个小菜,喝点酒,絮叨絮叨家里的一些事情。
印象中原来的秋天是经常放假的,因为除了秋收还要秋耕与秋种,学习是次要的,当然没有什么作业,更没有晚自习,只是家里的和地里的活很多。
中秋节前后就开始忙了起来,先是割芝麻。大人把有芝麻籽的那部分割下,扎成捆,一排排立靠在有阳光的土墙边,或者放在猪圈的顶上,待到晚上时,大人便会摸黑在空地上铺上一条破旧的被单,倒拿成捆的芝麻秸,用捶衣棍敲打,使得张嘴的芝麻震落出来,反复几次,芝麻籽就会收了上来。
收上来的芝麻,除了留些种之外,大都在八月十五做糖火落吃了,还有捣碎成芝麻盐,拌在辣萝卜丝上或梅豆丝上吃,香的不得了。剩下的芝麻秸除了烧锅之外,更是我们十五晚上摇火把的上好材料了,那晚的夜空将被我们的火把染成跳跃的火点,一直会持续到深夜,我们会满庄子跑,跑到我们尽可能跑到的地方,最后从别人的菜地里随便摸个青辣椒之类的东西回家,老人们常说这叫“摸青”,十五的晚上回家是不能空手而回的。第二天的早上常常发现被我们糟蹋的现场,一片狼藉。
然而地里的芝麻根就是我们孩子的活了,只要有空时就要就被大人撵到地里,徒手把芝麻根拔掉,经常是手被拉破或磨成泡,再烂掉,然而活还是要干的,因为拔掉的芝麻根烧火很好,往往和后来捡的豆茬集中在一起留作冬天的柴火。
到了收豆子的时候,除了尽力帮大人忙之外,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下午放学,扔掉书包,拎起竹筐,便飞也似地跑到西地去了,说是割草,实际上先是去找吃的。满地里去找熟了的马朋,运气好的话,还有大的马朋梨,也不用洗,往补着补丁的裤子上左右一蹭,就进到肚子里去了。有时也能见到天蓬子,开始吃几个,不太甜,当遇到洋天蓬子,那就是美味了。熟的洋天蓬子,外壳已经干了,果实有些黄,透过薄薄的皮,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籽,特别的甜,现在想想还是美味,有时舍不得吃完,收集一些放在破褂子的口袋里,晚上和家人分享。那时通常一天两顿饭,中午吃的很晚,晚上是不轻易吃饭的。
最快乐的事莫过于烧毛豆子吃了,当夕阳染满西天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田埂路头,升腾一些轻烟,那就是我们野炊的现场。通常我们三五一群,快速地从豆地里抓些掉落的干豆叶,然后从其他较远的地里拔写青一点的豆子,有时也会有豇豆和刨来的红薯。用从家里偷偷带来的洋火点起豆叶,有用树枝架起柴火的,也有添柴的,还有吹火的。
当烧到没有豆叶时候,晚饭基本上做起了。但还不能吃,这时还要用破小褂子当扇子,赶圈扇走灰和没烧完的豆叶,然后把烧得半生不熟的豆子等食物捡到一边,在岁数较大的伙伴的分配下开始用晚餐。有的豆子已经烧糊,有的还是生的,囫囵半个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席卷一空,吃得满嘴漆黑,满脸是灰。
最后一件重要的事一定要做的,几个男孩子在刚才烧豆子的地方各自撒泡尿划圈,越圆越好,美其名曰“刷锅”。在夕阳快要退尽的时候,听到从家的方向传来父母的吆喝声,我们才作鸟兽散,胡乱地从红薯地里割些红薯秧子,趁着落霞的余晖就回家了。
(选自微信公众号“耿合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