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李白(11)

十一.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

一身白衫旧得发白，一把折扇摇摇晃晃，一个男人抗在肩上，一首歌谣这样低唱：

“用力抛出风的山野，步步爬上天的明月。

时光也不老，我们追啊追。

拍呀拍着岸的海水，扑呀扑向光的蝴蝶。

手牵着手落下的雪，你说，好美。

……

”

李白托着梨花，坚定地走向他的烂泥塘，沿途路很长，树很高，灯光很温暖……

自那晚望月塔起，李白就一直陪着梨花，寸步不离。梨花说：“我在太高的位置呆太久了，我该到下面去看看。”

于是李白带他去吃了日常的鸡翅，那种用过很多遍的油，那种烧得很用力的碳。梨花说“真香。”那时，梨花还走得动，又稳又坚定。

李白带他去看艺人的杂耍：劈砖，碎石，长枪抵喉。他们跳啊跳着，劈啊劈着，有时也流出血来。周围阵阵掌声。梨花说“真美。”那时，梨花也鼓着掌，掌声又稳又坚定。

李白带他去看天桥上的乞讨者，那人全身脏得乌黑，衣服破破地，一条腿瘸着。李白说其实他腿没有瘸只是心瘸了，李白退后一步，惊慌地大喊一声“城管来啦～”乞讨者刷地抓起饭碗，刷地再抓起抓起饭碗时一不小心溢出到地面的一个钢蹦，然后甩开两只大脚丫子跑得飞快。李白说，看，没有瘸。梨花说“真拼。”那时，梨花看着乞讨者拼命的背影，目光又稳又坚定。

李白带他去树荫下认认真真地看两个老爷爷下了一盘棋。

李白带他去菜市场买了一把菜，青菜，一斤三块五，涨了五毛。

李白带他去看露天的电影。

李白带他去烤地瓜……

慢慢地，慢慢地，也不知怎么，梨花的脚就越来越虚，手就越来越软，眼睛越来越花，他止不住地咳血，咳地又稳又坚定……

梨花说“我可能要借你的肩膀靠一下。”

梨花说越来越困了。

李白开始不停地和他说话，问他的过往，也说自己的故乡。

李白说他来自附近的一座仙山上，就在半山腰。有碧绿的像宝石一样的池塘，有金色的闪闪发光的锦鲤，有洁白傲娇的仙鹤，有柔软如风地白云。那就是一座仙境啊！

梨花说“那么，去……噗……去你家乡吧。我想，我就该死在那。”

李白说“我们稳稳地走，一定会到的。”

梨花说：“能死在这样美的地方，这辈子多么圆满。就是……噗……困了……困了……”

李白说：“快了，快到了……”

梨花说：“走很久了。休息会吧。”

李白说：“快了，前面就到了。”

梨花说：“天黑了，该……噗……该睡了……”

李白说：“看到前面的彩虹了么，到那里就可以睡了。”

梨花说：“撑不住了啊～”

李白说：“那我给你唱歌。”

李白唱：“暖到心里的仙乐，裙角摇摆的婉约。

眉毛弯呀弯的妹妹，看得哥哥醉啊醉

浩浩汤汤的天涯，玉润圆滑的酒杯，

莫别离，莫徘回。”

梨花说“好听……好听……我不睡我不睡。如果我死在路上，你也会把我背到那里埋葬，是么？”

李白说：“我会，我会，不！你不会。你不会！”

梨花说：“你接着唱，我还想听。”

李白唱：“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就算阳光和雨水都站在另一边。

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你看花在身边开，你看又是最美的夜。”

梨花终于还是睡着了，看起来也不想再醒了。他终于还是没有走到李白的家乡。那个长在杂草堆中间的上面飞满蚊虫的泥潭。但他知道，李白会带他去李白的“家乡”，把他埋在半山腰那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他听着李白的“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死去，感觉很稳，很圆满。

李白抗着他，一点一点往前走着，边走边流着泪，边走边大声地唱歌：“

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看天不再灰你不再憔悴。

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要笑着就像没有过伤悲。

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疯的狂的像会飞的鬼。

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到那边以后，要好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