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亭|赌徒

杨家亭这些年早已经变了个模样，从我懂事起的两三户人家，到现在马路边上的角角落落都已经被建起了房子，已经有点点街市的模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赌局，在杨家亭这个小地方也不例外。今天就写写赌徒们的故事。

（一）老爸

老爸是我最熟悉的赌徒，那是他年轻的时候。记得爸爸说，他第一次沾赌，是他还是小伙子时，第一次上赌桌便风头奇佳，大赢了一笔。从此，他便和赌结缘了。我想，也许那只是新手的运气而已。

老爸确实是个脑子活泛的人，红五打得非常好，年轻时少有能赢他的人。每次回来，他都会和妈妈说他赢了几百几百，在那时候也算挺多的了。但是，我们家并没有因此富裕起来，后来看多了我才知道，他赢的只是一个拿不回来的数字而已。

有时候，他也会带我去，一般是去山头村，他有些牌友在那边。但是，他都让我自己在一边玩，我一凑近赌桌，边上的人会从桌面上拿几块钱塞给我，让我自己去买吃的，买玩的。山头村名副其实，村子就建在小河边的山头上，我就自己在村子里闲逛，至今我还记得那里各种各样的斜坡，还有桥头的亭子，河里的小沙洲。打完牌，爸爸才会来找我，又骑着车带我回去。

后来老爸忙着养家糊口，牌友早已四散，只是闲暇时打打，如今也基本不打牌了。

（二）黄帽子

黄帽子是以前家附近修高速路时的一个工人。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印象最深的是他每次都戴者他的安全帽，穿着遍布油污的工服就钻进对面的小店里玩老虎机。

他下注很猛，经常是拿一摞的一块钱，一个个地往里面投币，到后来发现个太过费力气，所以就叫老板直接上分。每次前几轮还思索一些压什么好，什么苹果西瓜芒果之类的，到后面也懒得想了，每次也都是全压，当然次次都会中，但赢的都是总是比压的要少那么一些。反正几轮下来，上的分马上就输光了。然后又是上分，又是输。

第二天，他照例来，第三天，还算一样的穿着，一样过来输钱，过几天后，便不再来了。老板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黄帽子下个月还会再来的。

我都知道，这个都是人家调教好的机器，人怎么可能赢，假若赢了，也只是他的诱饵而已。我相信，黄帽子也知道，只不过不是输给了机器，是输给了自己而已。也不知道他的妻子儿女，是谁在养。

（三）大肚子

大肚子不是个女的，是个男的，夏天吃饱饭闲逛的时候，他总喜欢把衣服翻上来，摸着自己的肚皮和人家聊天。每次押宝赌大钱的时候，小小的一方桌子，桌子顶悬着亮的刺眼的灯，里三层外三层地叠着人，里圈的人站着，外圈的人就只能只能站在长凳上，边上又有一些看热闹的。大肚子总是那个在里圈脸色通红，嗓门最大的那个。

“开开开开开开~~，开！”

这时几圈人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桌面上红红的票子，汇聚在那小小的宝盒上。

“青龙！”

然后就是各种喜悦，失落，愤怒，得意的气氛在各个人的头顶上升腾而起，慢慢浓郁起来。

“我就说是青龙，你不听，你看看你看看”

“吵什么吵，都是你嘴巴臭”

“哇擦擦，赢这么多，今天吃鱼馆哇，晚上常山夜宵也行”

在一声声下注后，前面的各种情绪也收敛了一些，大家都在若有所思，或者相互私语。这时候，大肚子就会故意提高嗓门，制造点血脉喷张的气氛出来。

也会经常看到他把人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三言两语之后，就怒不可遏。

“不借拉到，看不起我，威风什么威风！”

也会有借到钱的时候，转眼间他又挺着大肚子，挤到了人群里面，在外面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杨家亭越来越热闹，从我小时候的漫漫荒滩，到现在新房子鳞次栉比，每天人来人往。生活继续，赌博也会继续下去，闲得蛋疼的时候，总会有人蠢蠢欲动，摸摸麻将，摸摸扑克牌的。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