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Page 1~6
从车流穿梭不止的宽阔大道进入侧道,再往里走有一户人家。虽然它附近的住宅也很宽敞,但是它却显得格外气派。每次从小学放学回家路过这里的时候,宗吾都会想到:“豪宅”应该说的就是这一家吧。他有时候会想像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住在里面呢。不用多说里面肯定住着非常有钱的人。院子里应该有泳池吧,还饲养着体型像牛一样硕大的狗吧。
门扉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每当看到它的时候,宗吾都想透过缝隙窥视一下里面的情形。但是他只能忍着,因为他觉得像这样的“豪宅”肯定有非常可怕的门卫。
一个绝好的机会在预料之外中悄悄来访。
那是一个风力强劲的日子。宗吾一边忍受着强风,一边像往常一样走着,突然他戴的棒球帽被吹到了身后。当他匆匆忙忙地转过身时,帽子已经被吹过围墙。
就是那家豪宅的围墙。
该怎么办呢,宗吾想到。按下门铃,让里面的人帮我捡一下吧。
他一边思忖着一边靠近大门,之前一直牢牢地锁着的门扉,今天却稍稍敞开着。它似乎在说:“请进”。另外,好像也没有可怕的门卫。
宗吾战战兢兢地推开了门扉。他想,要是被人发现了,他说自己是来捡被吹走的帽子的就可以了。
他进入院内,眺望着豪宅。这是那种经常在国外电视剧里出现的两层建筑。虽然院里没有泳池,但是庭院非常宽敞。
当他的视线落到脚下时,他发现脚下是一条用平整的石头铺砌的道路,它一直通向建筑的正门前。他的眼睛微微向旁边斜视,他发现了自己的帽子。它就落在豪宅的墙壁旁,而且正好就在窗户的附近。
他一边留意着窗户里是否有人,一边靠近它。因为窗帘是打开着的,所以能够看清里面的情形。窗户的边缘装饰着玫瑰花。血红色的玫瑰花。
他弯下腰拾起帽子,然后又向旁边的窗户看了看。窗户的高度似乎只要伸伸腰就能看到屋中的情况。于是,他站在窗户下,双手抓着窗沿,慢慢地抬起脚跟。
他看到天花板上吊着的灯具,以及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当他伸长脖颈想要再往下看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姿闯入了他的视界。刹那间,他缩回了脖子。
但是他想要再次窥看,因为他刚才好像看到一个小女孩,而且她似乎正在酣睡。
当他伸长脖子后,他发现果然是这样的。那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小女孩正在轮椅上睡觉。
她的年龄看上去和宗吾一样。她的嫩白的脸庞上长着一弯粉色的嘴唇,她还有两条长长的睫毛。她的胸脯轻轻地上下运动着。似乎能够听到她睡眠时的气息。
她为什么坐在轮椅上呢,他想到。或许是她的双脚有缺陷吧。
宗吾离开了窗户向大门走去。当他走出去后,他将大门回复原状,然后就回家了。
从那一天开始,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就没有从他的头脑中消失过。有时候他会猛然想起她:那雪白的肌肤、那宛如花瓣的嘴唇,以及装点着长长的睫毛的双眼。这可是人生第一次。
不管怎么样还想见她一次——每当从这家豪宅经过时宗吾都这么想着。那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和她见面,只是透过窗户偷窥了一下而已。
他虽然想过再拿帽子做借口,但是最近的风都不够强劲,很容易被别人识破谎言。
某一天,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注意到不是帽子也可以啊。于是,他作了一架纸飞机。他站在豪宅前,确认附近没有人后,就将纸飞机向围墙的那边抛了出去。
之后,他按响了门铃。如果说是想要捡纸飞机,应该会让自己进去的吧。
可是他等了一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该怎么办呢,他一边想着,一边试着推开门扉。很意外,没有任何困难门就被打开了。
他偷偷地看了看里面的情形,似乎没有人。他抛出去的那架纸飞机,正好落在通向豪宅正门的道路的中间附近。他拾起纸飞机,慢慢地走向豪宅,然后靠近那个窗户。
今天窗户上挂着带有蕾丝的窗帘。从远处看什么都看不到。
他站在窗户下,像那次一样伸伸腰。当他的脸庞靠近玻璃窗的时候,他能够透过蕾丝窗帘模模糊糊地看到室内的情形。
宗吾非常失望。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女孩似乎不在。
他只能放弃。离开窗户后,他准备回家。可是就在他向门扉走去的时候,突然门扉被打开了。
一个女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女人立即注意到宗吾,她惊诧地停止了脚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目光中充斥着责备。
宗吾走到她的身边,给她看了看纸飞机。“我不小心将纸飞机飞到了院内,刚才我按了门铃,可是……”
女人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但是听到他的话后,她“哦,是这样啊”安心地点点头。这个女人的年龄看上去和宗吾的妈妈的年龄一样。她虽然消瘦,但是却有着一副美丽的面容,让宗吾觉得她很像一个女演员。
宗吾看到了轮椅。那个小女孩正坐在上面。今天她穿着蓝色的衣服。像之前一样,她似乎在睡觉。
“怎么啦?”那个女人问道。
“啊……没什么”他姑且这么回答道,但是他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她睡得真香啊。”
那个女人的嘴角噗噗地露出了笑容。“是啊。”她整理了一下小女孩膝盖处盖着的毛毯。
“她的不方便,不能走路吗?”
对于宗吾的询问,那个女人摆出了一副稍稍可怕的表情。不过,她迅速又露出了笑容。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比如虽然腿脚没有不方便,但是却无法自由散步的孩子。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个女人的话语中的意思,宗吾并不理解。虽然腿脚没有不方便,但也必须使用轮椅的人真的存在吗。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瞧了瞧小女孩。“她还没有睡醒啊。”
那个像是她母亲的女人依然保持着微笑,她歪了歪头:
“呃……是啊,今天她可能不会醒来了。”
“今天?”
“嗯,今天。”说后,女人开始慢慢地推动轮椅,“再见。”
再见,宗吾回复道。
最后她走进了豪宅里。但是,宗吾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睡着的小女孩的脸庞。
每当走过这家豪宅时——不对,应该是无论何时何地,她的身姿都出乎意料地投影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似乎是她的母亲的女人说过,腿脚没有不方便。但是,她为什么不能走路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想起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宗吾的大脑里都会漂浮出美人鱼的形象。美人鱼不能行走。所以需要被认真呵护,需要被保护在豪宅里。当然,宗吾并没有真的以为那个小女孩就是美人鱼。
但是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也就是在那段时间而已。不久,宗吾就不再去思索“美人鱼”的事了。
当他再次回想起时,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