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魂过后,璇玑倒是顺利从狗洞子里脱身回了秦淮西岸的荒山,但她和文君都发现了一个问题:文曲星君似乎打算就在京师的国子监里住下,他不打算走了!可怜两只千年老妖硬生生活成了被法海无情分开的许仙和白娘子,一个每天都去国子监外面寻找可趁之机,另一个则每天怂在书生的房间里炸毛。
不幸中的万幸,文君的妖力被封与普通野猫没啥两样,是以文曲星君也并没有探查到国子监中还藏匿了一只猫妖。
璇玑去过几次(有文曲星君坐镇的)国子监后便不敢再去,文君也不得不安下心来跟着书生好好养伤。书生是个安静且温柔的人,生得也十分的秀气好看。文君还挺喜欢书生每天来给自己换药包扎的,这样她就可以看到书生那双修长如玉的手。
“真是每回看到都想舔一舔啊!”文君两眼发直地想。书生把手挪到东,她的视线就跟着移到东,书生把手挪到西,她的视线也随之缠到西,弄得书生还以为文君是怕他带着兵器来料理她,每次来的时候都要温言抚慰好久。
文君趴在书生腿上打盹时发现他腰间总挂着一块羊脂玉佩。按说这书生能进国子监当荫生,家里长辈起码得是二品以上的大员。但奇怪的是,被书生如此珍而重之的玉佩,它质地其实并不怎么好——通体乳白间刺眼地泼进几星土褐,看得人十分别扭。文君虽说涉世不深,但她有一个浪且老辣的千年基友,这基友还进过一回宫、做过一回娘娘!是以她跟着基友从周至宋也真是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这羊脂玉佩……真心不像是一二品大员家公子该用的东西。
书生姓甚名谁文君不甚清楚,她又不识字,也看不懂写在邸报上的姓名,单只隐约听见书生的同窗叫他什么什么宁,便在心里依着“阿璇”的格式,给人家起了个名字叫做阿宁。
国子监要遵循古礼,是故每日只有朝食和哺食两顿饭,量还十分不大。本来文君堂堂一个千年老妖吃点日月精华便能饱足度日,可……她现在这不尴不尬的状态,只好每天饿得昏昏沉沉。倒也不是阿宁粗心忘了给她喂吃的,只是……每顿饭就那么点子,全给她吃都不够。国子监里又没有什么老鼠让她聊以充饥,于是……她就真的只好这么不尴不尬地饿下去了。
有一天文君实在饿昏了头,也是过意不去阿宁每顿都吃自己挑剩下的,于是决定按照阿璇所说去偷一回“隔壁家的腊肉”。
一个瘸腿猫,偷的还是同样没什么饭吃的阿宁同窗,还专门偷肉吃,其下场自然是被抓住一顿好打。文君一边瘸着腿躲闪一边挨柴棍的时候,心里极恨自己当时嘴贱在前腿上咬的那道伤口,又恨“说起来也是国子监荫生,竟比秦淮河边的乞丐还穷!”
阿宁赶来救下文君时,这背时的猫妖已然只剩半条命。文君也顾不上什么妖族的脸面不脸面了,见到阿宁就往他腿上一挂,两只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惊恐——她算是看出来了,那同窗,是真想把自己打死的!
见此情形阿宁什么都没说,走上前去就掀翻了同窗的书桌,顺道还撕了他才去碑林拓的魏帖。嘭地一声巨响,吓得文君蹿到书柜底下瑟瑟发抖死活不肯出来。阿宁又使力推开了书柜,也不管那掉落一地的书本,弯下腰去轻柔地将文君抱起来窝进自己怀里。
那么安静文秀的一个人,头一回发那么大的脾气,别说文君吓成一条蠢狗,就连同窗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目送阿宁施施然出门去了。
走到门边时,阿宁侧过头来清清淡淡开了口:“读书读成这般暴虐心性,你那一架子书,不要也罢。”说完他就抱着文君走了。
出来老远文君才听见那同窗劈了叉的声音:“如此心狠手辣,可见你郑元安果然是克父克母之辈!似你这般不孝不仁、不祥无福,三百年京兆郑氏必要断于你手!”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一震,文君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与愤怒,竟恨不能像杀了狼妖一般将那同窗立毙爪下!在没有想明白为何自己突然这般暴怒之前,她已从阿宁怀中一跃而落,瘸着腿就向那同窗房间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