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凉山
01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逼仄的夏天，冲人的热气蒸着整个课室，同学们都被蒸得蔫了。英语老师若无其事地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的眼镜。
“20号！”她从点名簿中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同学。
“吱——”背后传来一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和大家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林放同学，请你背诵一下昨天的英语作文。”“好的，老师。”林放开心地回答，然后呱呱地溜起英语来。
英语一直都是林放的强项，背诵作文对他来说就像喝一碗水一样简单。但此时此刻的我却开始坐立不安，手心一直沁着冷汗。
“不错，复习得很好。你再叫一个学号吧。”这是我们英语老师的习惯，让同学随机叫另一个同学的座号来背诵。
“29号！”林放得意地喊出一个数字。班上随即产生一场小骚动，并传来低低的笑声。同桌也别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他又叫你学号了。”在同学们暧昧不清的眼光地注视下，我站起来了。我可以感受到背后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看，我甚至可以听过林放幸灾乐祸的笑声。“他一定是故意让我出丑。”
“Today……We make a survey ……on…..among 500 students……”在我磕磕碰碰地勉强地把脑袋里乱成一壶粥的蝌蚪文倾倒给老师后，老师皱着眉头让我坐下了，“以后要加强练习，同一个班学习的同学怎么差距那么大。”听到老师这么说，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我咬牙切齿，攥紧拳头，“林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从此以后，我和林放杠上了。正如只要他有机会叫同学座号，他就喊：“29号！”只要轮到我叫座号，我就喊：“20号！”
这个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一直持续到高考毕业。
02 “他认真擦黑板的样子，其实……也挺帅”
安静的教室，黄昏的夕阳透过窗照进来，拉长了我的影子。今天轮到我值日，我独自留下来擦黑板，此时同学们大都回去吃饭了。
“可恶！好高啊！都擦不到。”我一边拼命抱怨，一边踮起脚尖蹦达。
“我来吧。”身后上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只手接过我的黑板擦。
顿时，白色粉尘飘飘洒洒地飞舞在夕阳里，就像纷纷扬扬的白雪。我侧着看见林放，透过光线，我看清了他脸上的小小的绒毛，阳光亲吻着。清削的侧脸，棱角分明。“他认真擦黑板的样子，其实……也挺帅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情感泛滥，一副少女怀春的幸福状态。
他不留痕迹地低下头来，就像一个慢镜头，一个大特写，写进我的脑海里。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弧度，一个明朗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连眼睛也在笑。
突然，“啪～”……
画风大转。林放把喝饱粉尘的黑板擦一把拍在我头上。我当场凌乱了，“林放——”然而他早已一溜烟不见了。
安静的教室，跳跃的阳光，不安的青春。
03 “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做什么？”
1
高三那年，在教室大黑板的旁边，放着一块小黑板，每天都会写上一个成语和解释。那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小黑板上重新写上一个成语：云谲波诡。这对任何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对我来说，也就一点点的特别，因为我的名字就在里面。
“哕，你的名字在小黑板上。”一个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林放越过我，大步走上讲台，拣起一段粉笔，把我的名字括起来。顿时，三条黑线出现在我的脸上。
2
每当收作业时，“…….11、12、13！”又差一个人。我搬起一摞作业本，径直走向林放的座位，“你到底交不交作业啊，每次都要我亲自来找你要，你架子好大啊！”林放吊儿郎当地说：“我刚要交作业给你你就自己来收，冤枉啊组长大人！喏，给你！”
一本作业支到我面前。我伸手刚要拿，作业本就被林放闪开了。林放仗着自己个子高，手臂长，把作业本举到天上，玩味地看着我，好像在说：“拿不到，拿不到。”我当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许被我凶恶的眼神吓到，林放乖乖地放下作业本，“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给——”
“这还差不多！”我接过作业本，没想到林放扯着不放，我也不甘示弱，暗中使劲。“啪——”林放突然放手，结果我悲剧了，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林放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足以杀死他的眼神。
3
夜修下课后，我跑到张贴试卷的地方去研究那些题目。熄灯了，一群高三狗陆陆续续打开小台灯继续学习，黑暗的教室又重新光亮起来。我仍然站在那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专心研究题目。“啪——”一片光亮照向我，“光线太暗看了对眼睛不好。”林放的声音响起来，我莫名地感到一阵暖心。
看在他那么关心我的份上，本想跟他说一声谢谢。谁知我一转头，就被林放吓了一跳。他竟然把小台灯对着自己的脸来扮鬼脸吓我。“你神经病啊！”林放为自己的目的达到而开怀大笑，看着他笑得像个小孩子，我也跟着笑了。
我们的笑声打扰到学习的同学们，后来在同学的谴责目光中，我俩灰溜溜地逃出教室。
04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初冬的清晨，天空就像瓦解了的结冰的湖面，一点点在消融。
我独自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人来人往，在寻觅一双蓝色的鞋子。记得第一次看到我心目中的男神时，是先看到他的蓝鞋子。他干净得就像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王子，走进我的视线里，从此没有走出去。每天，我都习惯趴在走廊上寻觅那双蓝鞋子。今天也不例外。
正当我陶醉在回忆与心目中男神的初次相遇时，林放那张贼兮兮的脸突然显现出来，“呸呸呸，我怎么会想起这个死人呢？他比我心目中的男神不知差劲多少倍。”
突然有人拍了我的左肩一下，我转过头去看，林放那张脸赫然出现，说曹操曹操就到，吓了我一跳。
“干嘛啊，你想吓死人啊！”
“你在看什么？”
“看帅哥！”我没好气地说。
“不用看啦，你旁边不就站着一个，光芒四射，你不会眼睛瞎了吧？”
坚决不理他，狂妄的家伙。
林放见我不搭理他，竟然乖乖地陪着我趴在栏杆上看人群。看了一会儿，一个声音说：“你该不会在找那双蓝鞋子吧？”林放慢慢地转过头来，邪魅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安静地看着我。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着一个男生？”我的脸颊顿时烧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白纸。秘密暴晒在阳光下，青春无处可逃。
“你……”当我支支吾吾地想要从何说起时，林放无所谓地扯了一边嘴角，一把摸了摸我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擦身而过时，我分明地看到林放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青春就是喜欢混沌不清，暧昧不明。不曾开始，也就不必在意结局。遇见，便是年少的小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