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8日
在上海五天的旅行是我们一贯的风格:不赶时间,不去旅游景点,一家人漫无目的地在随便什么大街小巷闲逛,去菜场买点蔬菜和水果,去一个不起眼的小面馆吃一碗大排面和一笼小笼汤包,去路边一家没去过的面包屋买一袋刚出炉的香喷喷的面包,去附近图书馆或者很有品位的书店静静地看几本书。我和KEN都喜欢这样沉下去,静静地近距离观察一个城市人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听说台风就要来了。八点钟我起床,胃忽然很不舒服,在南京时朋友送给我们两袋最好的东北白小米,我倒了一点在平底小锅里,加了少许水慢慢熬成黏黏糯糯的粥,配着我昨天晚上在附近苏州面馆买的个头超大金灿灿的锅贴,这是我们在上海的最后一顿早餐。
我们出发前把这栋洋房的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很小心不要在盥洗池里掉下一根头发。
阿涛和晓影在八点半来了,阿涛说十点钟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来这里做客,他很仔细地检查着房子的每一个细节,一遍遍地擦着水池台,晓影去我和豌豆睡觉的书房把罗汉床上的靠枕重新摆放位置。我站在一旁,很别扭地看着他们两口子难得齐心协力地忙碌着。
如果不是因为KEN不好意思推脱,我根本不想住在这里,住在这栋几千万的豪宅里,我从来没有自在过:晓影经常以女主人的姿态来这里巡视一下,她细细的高跟鞋咯咯咯响亮地踩在木地板上,有时,她躺在沙发上没玩没了地打电话,用上海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和不同的中介联络是否有不错的房源。她让我强烈地感觉到我们是不受欢迎的闯入者,所以,我只要一起床梳洗完毕后就会拉着KEN和豌豆赶快离开,直到我们晃到很晚才回到空空的房子里。
自从上次晚餐桌上的较量后,晓影对我依然没有任何称呼,只是她不再对着KEN称呼我为“你老婆”,她和我一样,都采取了当对方不存在的策略。
她虽然骨子里很傲慢,但是外表依然努力显得很热情,九点钟,在我们背好沉重的大背包时,晓影几乎是让人感动地送下了楼,涂着淡绿色眼影的她站在门廊下微笑着,殷勤周到地说着:“真的很抱歉,今天太忙了,不能送你们了,一路顺风哦!”
我冲她点点头,走了,我不认为今后我还会再见到这个女人,我也不想和她假假地敷衍。
我们这一路在观察不同城市人们生活的同时,发现了很多不同活法不同状态的人生,我们一直都在寻找真正快乐的人。一路上,我们的绝大多数朋友都比我们富有得多,他们拥有很多套房子和数不清的存款,但是,我很悲哀地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生活在自己亲手建造的无法摧毁的透明牢笼里:或是糟糕的身体,或是巨额的财富,或是因为望子成龙而每天绑架孩子上无数个匪夷所思的培训班,或者是晓影这样天天惴惴不安担心老公有外遇……
大雨后路面湿滑,我和KEN像快乐的流浪汉穿着塑料拖鞋去江苏路地铁站,走在上海清新的早晨,看着一个个忙碌的白领手里拎着早餐行色匆匆,我一直沉浸在思绪里,想着此行我们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身影带着华丽的声响一个个在我眼前叠加滑过,我看到了他们微笑和大笑下的悲凉、五颜六色浮华表象下深深的空虚。
在细雨里,我告别了我第四次来到的上海,拖着小豌豆在江苏路地铁站坐地铁二号线一直到虹桥火车站。11:00开往北京南的G16准时发车,553元一张二等车厢车票,中间只停留两个站,用让人吃惊的五个小时就能到达北京南站。
离我们座位不远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妹妹,有圆圆黑乌乌眼睛的她很可爱。我很奇怪,她的两只脚被一根粗粗的木头棍子固定,但是她显然很习惯了这根棍子,她可以带着棍子在座位间的通道里爬行如飞。她的妈妈很年轻,追在这个爬行小动物身后时眼神疲惫。
当小姑娘爬行到我们座位旁时,她看到了专心画画的小姐姐,停了下来,正在孤独画画的豌豆很快就和小妹妹玩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小姑娘因为髋骨脱臼,已经去北京最好的医院治疗过,现在过去几个月了,爸爸妈妈带她去复诊。
多亏有这个小姑娘,豌豆终于不缠着我们了,她和小妹妹头碰头一起画画,豌豆还把自己一路带的所有的宝贝一样样展示给妹妹看。
她们嬉戏间,G16在晚点20分钟的16:15到达北京南站。小豌豆离开上海时依然穿着细细的小吊带裙子,在深圳时,总是对所有人宣称是“北方人”却从来没有去过北方的小豌豆人生第一次要来到北方了。
(待续)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