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及其他

逝水

那流淌着祖父喊船的号子母亲的愁怨妹妹的遐想的河流，绕山，绕石，绕弯，绕两岸开落的木棉，绕过一段经年的憧憬——竟悄然瘦了下来！瘦成一缕白浪，一沓诗行，一声叹息。

天空像一台巨大的投影仪，夕阳就那么安详地照着，却没了半江瑟瑟半江红。山是一个巨大的支架，却支不起祖母的脊梁耕牛的骨头父亲播下的豌豆种子。

孩童的钢琴声响起，村庄失去了声音。藏着布谷鸟羽毛的谷子，被新买的厨具点燃，女儿不小心按下的汽车喇叭，把炊烟吓得不敢冲出屋顶。

我一个人坐在晒评上，眺望如豆的渔火。

——那丢弃在岸上的船桨，祖父是不是曾试图用它溯游到稻穗的根部？

与乡音隐姓埋名

我刻意将自己的名字隐去。 当然，我知道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名字，除了我常年摞红薯窑的那片土地。

在那个大河流淌的村庄，我的父辈用稻穗的语言，催熟阳光与季节。南燕飞过的山前，一个民族用牛羊与犁耙的旋律，唱起循环往复、清洌洌的壮歌。我这凝固了老屋房梁上新燕般清亮的喉舌，竟在多年的漂泊中缔结了别人的语调！

我用别人的语言游走于别人的歌舞升平、现世安稳——在梦里，我曾多次企图用我的方言喊出父辈的名字，可每一次都是因为喊不出声音而惊醒。

站在车站站场上方的瞎想

这是一块自留地，或者一个老坛。泅渡南来北往的乡愁。

眼前这个巨大的原点，由无数汽笛声牵引着，模仿阳光的形象，运载酸涩的憧憬，以射线的形式缓缓驶离鸭群、稻田、光屁股在河里嬉闹的顽童；以镰刀的聪颖和耕牛的虔诚，奔赴远方的阴谋。

我忽然想伸出手将奔走的灵魂引渡。以诗经为索引，追溯谁的醉里吴音谁的酒话桑麻谁的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