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

今夜很安静,仿佛世间万物都去了某地狂欢,只剩下了我一个与一室沉默的灯火在周旋。电视音量开到最大,依然无法掩饰这楼宇的空荡荡。我不甘心地徘徊在窗前,希望与一只猫偶遇,虎斑,小黄,娇妹,这些院内的流浪猫今夜也集体失踪了,或许它们正成双成对躲在某处喁喁私语呢,还是不要打搅为好。路灯静悄悄地伫立着,灯下没有一个晃动的人影,每晚出门倒垃圾的老汪呢?爱搓麻将的爱嫂呢?我瞅了一眼墙上的钟摆,刚刚十点,估计离散场还早呢。远远望向高处的楼宇,有的窗口灯火通明,有的幽幽暗暗看不分明。细听,巷口偶尔也会有呼啸着匆匆路过的车辆动静,其余时间一片死寂。

没有清晰的人语,仿佛一切都隐藏在水下,雾中,朦朦胧胧,令人无由来地心生恐慌。今夜无星,一轮下弦月清清浅浅若一弯淡眉挂在高大的白杨树梢,仿若一阵风过它就会叮叮当当做响,不过,连一只鸟雀也没惊醒。

这世界就像专为一人所开的一场清欢盛宴,只剩,我与我的影贴面而舞。

依旧清晰记得从很小时就一直怕黑,特别是晚上。那时候农村晚上家家都点煤油灯,也有为了省钱用一炉火光对凑的,夜沉如锅底,漆黑的漆,而那时的厕所又都在院子外,每次睡觉前,我总是紧紧拽着奶奶的手臂,奶奶燃上一盏马灯,这样晃晃悠悠才敢出门。

后来上了初中,晚上又要上自习,放学后,每次收完作业交给老师,相邻的同学都早已走光了,而我只好自己打着手电筒一路小跑着回家。风吹树枝的声响,拐角处的黑影,连一只猛然窜出的猫都会令我惊慌失措。手电筒的微光我是不敢拿来照向前面的路的,而是背着手晃在身后,也许小时候听鬼故事太多,潜意识里我担心有鬼怪会跟着我。

初一后半学期住在学校门口的一对夫妻吵架,妻子一气之下喝农药死了,那几乎成了我整个初中期间最大的一块心理阴影。每次硬着头皮从她家门前经过时,我都会扭头迅速跑开,一边跑,一边嘴里大声念叨“阿弥陀佛”,跑到有人处,头顶,背上,手心总是汗水淋淋。(这是院里上了年岁的稳婆婆教我的,至于有没有用,我不知道。)

再后来发展到村里逢哪家谁死了,我都不敢瞧见黑漆漆的棺材和身穿孝服的人,除非万不得已,我都是远远地躲开。否则,一到晚上,我就会胡思乱想,窗户上晃动的树影,月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我心惊肉跳,以致养成一个恶习不管晚上多热 睡觉时总喜欢拿被子蒙住头,仿佛一个掩耳盗铃的人,以为不看,不听就不会害怕似的。随着毕业长大到了外地求学,集体生活才慢慢缓解了这种高度紧张的神经。可是,直到现在晚上不敢一个人上洗手间,即使在家里,即使灯火通明,我还是会头皮发麻,总是无由来地恐惧,担心从下水管道里伸出一只手,或者一个嘴角流血的鬼怪会出现在我身后。

有人说这是因年少时我的孤僻引起,也许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其实孤独是与这种怕黑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我喜欢一个人独处,并且享受这种纯粹的灵魂放松,可是,我惧怕黑暗,我总是会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另一种灵物惊到。后来,朋友说,你多看惊悚恐惧片,就会慢慢克服。我尝试着看各种恐惧书籍惊悚电影,《贞子》,《灵度空间》,《午夜凶铃》,以及僵尸吸血鬼类型的也尝试过,直到看得麻木乏味才肯罢手。看多了,电影除了那些音响化妆让人害怕,其余,也没什么,而有的书籍除非午夜十二点以后看会对我有暗示作用,其余时间没是有任何启示作用的。反而,因这种东西看的太多,我幻想的种类更丰富了,令人苦笑不得。

小时候奶奶总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也许是心存敬畏吧,我想这未必是坏事。有人说因心中有‘鬼’才会如此,也许你说得很对,我心中住着一个‘胆小鬼’,一个试图左右我人生的‘矛盾鬼’,一个至死怨气不散的‘情鬼’,‘开心鬼’,‘烦恼鬼’……如是种种,皆因我的善良包容吧?否则,它们何处落脚?如同一起陪伴长大的伙伴,时间久了,就如同你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何况,它们又没伤着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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