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飘摇
苏州果然有长三角核心城市的范儿，刚刚空出来的座位瞬间就被新来的乘客填满，走廊上也挤满了行色匆忙的身影。旭日东升，南下的列车扭动着长长的身躯向着朝阳边那颗璀璨的明珠驶去。
继上次关于是否需要离开苏北的小讨论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谈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季林每天往返两个小时的长途班车继续着朝九晚五的网管生活，虽然还处于试用期，正式合同也没有签，但从来没有听到他有半点怨言。但凭第六感，我嗅到了一股试图改变的气息。
反倒是我，寒假补课已经开始，每天除了四节课，还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人生。就像王尔德所言：生活在阴沟里，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以我们目前的收入，虽然依旧挣扎在温饱线上，但是未来可期，三五年下来房子车子什么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转念一想，如果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依然是高中英语老师，季林仍然在文化馆做网络管理员，那我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而不选择回老家呢？从初中毕业那年开始，我就盼望离开家乡，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确定今天的选择不仅仅只是因为对云燕的怀念。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不在我的人生词典中。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改变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我们的未来可以更精彩。
放学之后，我炖好了一锅鸡汤等着季林归来，然后两个人并排坐在床上披着被子端着锅取暖。季林拿着汤勺，一勺一勺的舀给我喝。一口汤下肚，驱散了整个冬日的严寒。
“季林，你真得想去苏州吗？”我咽下一口汤，试探性地问到。
“其实你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去，之所以离开西安来到这里，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要是不愿意离开，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更好的工作机会，那也挺好的。”说完，他猛地灌下一勺汤，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不过，从长远来说，我们应该出去闯一闯，毕竟从老家小镇到苏北小镇，虽然地点改变了，但是生活质量好像没有太大改变，是吧！”季林接着说。
环顾一周，的确如此。两个人蜗居在仅有一张床和一个茶几的农家小屋里，被子是四年前用兼职赚来的钱买的，喝的鸡汤也是大半个月才炖一次的，平日里都是在学校食堂和苏果超市解决所有对吃的幻想。我们俩加在一起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新买的那台联想笔记本电脑，但是一想到分期付款就心生惆怅。
如果真的呆在老家，应该不会如此寒掺吧。
我跟父母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学校安排了教职工公寓，还是两室一厅呢，但我没有告诉他们客厅那张一米二的钢丝床才是我的栖身之地，即便有只猫咪从窗外走过我都能听得见。
我也说了我带着两个重点班，同事们都很好，但我没有说过我的舍友就是教务处主任的小三。
我还说了学校经常安排我去县上参加赛课活动，但我没有说过新教师十年以内评职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职称却与工资直接挂钩。
“你去吧，去苏州，等你稳定了我就来。”我果断地望着季林说。
“真的？真的吗？晴儿？”季林兴奋地反复确认着，每一个字都像跳跃的音符。
“我就知道你眼光最好，咱家的大事都是你说了算。”说着吧唧一口亲到我的额头上，弄得我满脸都是油腻腻的鸡汤味，鲜美而又温暖。
2008年的第一场雪到来之前，季林背着双肩包，怀揣着我们所有的积蓄，其实也就是五百块钱，再一次启程，踏上了前往苏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