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贵州省中部,有一个县城叫修文县。二十七年前,这座只有二十万左右人口的小县城,除了有些小煤矿作为经济支撑外,没有更多的经济实力,总体来说,那时,这里还是一个贫穷的地方。
那天下午,十四岁的小梅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走到矿区宿舍大门口,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平时这个时候在此等她放学的弟弟。
弟弟比她小七岁,平时她下午放学总看到弟弟这个时候骑一个童车在大门口玩,顺便等她一起回家。
这一次,她没有看到弟弟,看到的只是弟弟平时骑的童车。
她估计弟弟可能是在和其他的小朋友去玩了,叫了两声弟弟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也没太在意就自顾自回家做饭了。心想,等饭做好了再来叫弟弟,或许,弟弟也会自己回来的。
可等她做好了晚饭,弟弟还没有回来,等到她爸爸回来,弟弟仍旧没有回来。在爸爸的同事一起帮忙寻找了一晚之后,仍没有弟弟的影子。
二
七年前,小梅的父母离婚了,那年弟弟刚出生。小梅爸爸在矿上工作,没办法同时带两个孩子,特别是出生不久的弟弟还需要喂奶抚养,无奈之下,小梅爸爸把弟弟送到小梅姑姑家代养。
弟弟三岁时,小梅爸爸再婚。继母带来了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小梅爸爸把弟弟从姑姑家接回来,一个完整的家庭形成了。
不难想像,在继母家庭生活的孩子会有什么境遇。完整的家庭并没有给小梅和弟弟带来任何的温暖,相反,小梅和弟弟经常受到欺负和虐待。
有一次,小梅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继母让小梅跪在地上,然后用藤条抽打她。三岁多的弟弟见状,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姐姐,嘴里喊着“不能打姐姐”。继母的藤条打在了弟弟的身上。小梅不能看着弟弟挨打,一转身把弟弟拉到前面,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藤条打在她的后背。
在她看来,妈妈不在身边,她要替妈妈保护好弟弟,任何人不能欺负弟弟。
看似一个完整的家,可在小梅看来,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她和弟弟。
平时不上学时,她喜欢拉着弟弟的小手,到附近的小山坡上采野草莓,那种自在和快乐也只有在这时才能荡漾在他们稚嫩的脸上。
平时晚上,总是小梅带着弟弟睡觉。冬天,弟弟的小脚总喜欢伸到姐姐的怀里,感到那里最暖和。
爸爸上班都是早出晚归,还是孩子的小梅已经过早地承担了家庭的重任。尤其是对于弟弟,姐姐就好像母亲一般,让他有了温暖和依靠。
三
弟弟失踪后,小梅爸爸去报了警。根据警方的调查,确认弟弟已经被拐卖到外地,尽管警方一直在努力寻找,但一直没有下落。
弟弟的失踪让小梅格外伤心,唯一能和她相依为命的弟弟不见了,这对苦命的姐弟从此天涯两隔。
弟弟在姑姑家时,有一次不小心右手被火烫伤,经过治疗还有两只手指不能完全伸直,医生说,可以通过手术,在屁股上移植一块皮到手上,可以基本恢复手的功能。
现在弟弟不在了,手术也做不成了,这只手以后会怎么样呢?
弟弟失踪后,小梅陷入深深地内疚,如果那天放学回来先把弟弟找到再去做饭,人贩子或许就没有机会下手,弟弟就不可能丢失,是她的麻痹大意酿成了大祸。
弟弟失踪了,小梅再也没有了过去那为数不多的欢乐,唯一能和自己说悄悄话的人不在了。晚上,她经常盯着那辆弟弟的小童车痴痴地发呆,心里的那种惶惑和不安总是在折磨着她。
弟弟失踪后,小梅爸爸辞去了工作,流动地到弟弟可能有下落的地方做点小生意,以便更好地找寻弟弟,但始终未果。
高中毕业后,小梅报考了旅游导游资质,她单纯地认为这份工作可以有更多地机会去各地,这样就方便找弟弟,但弟弟的消息依然全无。
后来,小梅结婚了,征得丈夫的同意,在找到弟弟前不准备生孩子。她已经视弟弟为自己的“孩子”,她已经将所有的爱已经献给了这个“孩子”,在找到这个“孩子”前,她没有多余的爱来给下一个孩子。
但一等,又是十二年过去了,弟弟丝毫没有一点音讯。
四
时间来到了2018年,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在苦苦找寻了二十七年后,身心疲惫的小梅家人,找到了《等着我》栏目,以寻求更多的支持。
这一天,他们全家被请到了央视演播大厅,等待最后的结果。
二十七年了,这份剪不断的亲情能够在今天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吗?
爸爸已经年老体弱,自己也已经结婚多年,如果这一次还和以前那么多次一样失望而归,她还能再等吗?
在找寻弟弟的这么多年里,小梅多次将弟弟小时候的照片和爸爸的照片进行所谓的修图,希望发现弟弟现在的模样。她知道这也许是徒劳的,但她依然要做下去。看着修出来的图,她觉得弟弟就在她身边。
这一次来央视,她什么也没有带,只带来了弟弟小时候最喜欢玩骑的那辆童车,那辆弟弟失踪时骑的那辆小车。这辆小车即是她的痛,又有她的梦。
在现场,小梅讲述了自己和弟弟的往事,伤心处几度哽咽,主持人和现场多数的听众已经泪流满面,所有的人都在暗暗祝福小梅,都在期盼弟弟的出现。
弟弟会出现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扇紧闭着的硕大的漆红大门。
在主持人“为缘寻找、为爱坚守,请开门”的指令下,那扇漆红大门缓缓地打开。现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门打开也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可对小梅和她的家人来说,那几秒钟却是异常地煎熬,他们甚至不敢看那扇门。
那扇让无数人纠结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当那个想像中的身影在门边一出现,小梅和她的爸爸双双张开了双臂喊着那个人的小名奔向了大门,随即几个人拥抱在了一起,嚎啕大哭。
五
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以后,姐姐指着那辆小车问弟弟,还有印象吗?弟弟说,没有。但弟弟还是象征性地骑了一下,那个座椅弟弟已经坐不进去了,毕竟那是一辆儿童玩骑的小车。弟弟长大了。
这辆童车,姐姐保养得完好如初,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交还给它的主人了。
爸爸没忘记拿起儿子的看看,小时候烫伤的手没有后续的治疗,两只不能伸直的手指还是不能伸直,爸爸伤心地大哭。是啊,如果没有失踪,这只手无论如何是要去手术还手的功能的。
个子高姐姐一头的弟弟,从身边包里拿出一个软包递给姐姐,对姐姐说,我现在做服装,这是得知我们的DNA比对成功后,我赶时间做出来的一件衣服,不知道你的身材尺寸,我是凭感觉做出来的,不知道怎样。
姐姐拿过来一看,是一件粉红色的T恤,立马穿了起来,嘴里还一直说着“这是我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事实上,衣服还是大了一点,但对姐姐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弟弟亲手做的,而且是等了二十七年,是那双本该早就手术而没有手术有伤残的手做的,还有比这更珍贵的吗?
等待了二十七年的一家人终于团圆了,穿越了二十七年时空的亲情也终于在这一刻深情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