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日时光』遍插茱萸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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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飒爽，染红了枫叶，高阳山上色彩斑斓。洋子看见红了的石榴，黄澄澄的柿子。这秋日里的暖色，让她分外怀念去年九月去世的外公。

洋子小时候大部份的时间在外公家渡过。开春，外公捉来几十只毛茸茸的小鸡，白天把它们圈在向阳的地方，晚上捉入一个大竹筐。竹筐上架上木条，挂着一百瓦的电灯泡，怕晚上凉小鸡受冻后影响生长。小鸡长到了四五两，外公给它们喂药治寄生虫，平时留心它们的食量，舅舅笑他比老母鸡还细心。

小鸡终于长到了一斤，外公把它们散养在草地上。洋子兴奋地看它们刨食，打鸡架。偶尔抓到了一只停留的蝴蝶，就开心地大叫，甚至忘了吃饭的时间。外公叩击着喂鸡食的木盆"咯咯咯"呼唤着，洋子跟在鸡群的后面，飞快地向家跑去。

洋子胆小不敢回房一个人睡，拉着外公帮她打开灯陪她睡。外公问:"怕什么呀？”她嗫嚅着:"怕有鬼。”外公笑了额上的皱纹舒展:"这地球上有鬼的话，早就挤爆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就给你讲个斗鬼的故事，上星期晚上我去表姨喝酒回来，走过一片收割好的稻田。天上露着月牙儿，星光稀少。路边的树在微凉的秋风里招摇，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在树上挂立着，"听到这儿洋子不由地紧张攥住外公的手。

外公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接下去说:"那人影在树上不停摆动，我琢磨着如果是人，树枝承受不了重量会断掉的，这轻飘飘地晃来晃去，难道踫到吊死鬼了？我去会个面再说，越走越近借着微光，人影手里还捏着把簿扇，我想了想应该保护自己，蹲下去在地上捡了个土块和一根树枝，先试探向人影砸去，砸中后的人影歪了一下没动静，我走近一看笑了，原来是个稻草人。肯定是那些爱捉弄人的小子，白天收割完稻子后，把稻草人拿过来，卡在树上吓唬人。”外公清了清嗓子又说:"所以这世上哪有鬼，都是自欺欺人，睡吧。”洋子的手在外公安抚下，轻轻松开安然入睡。

有人送了个莲蓬给外公，他取出莲子培育荷花。洋子要了几颗，找出器具泡在水里等发芽。一星期后外公和隔壁张阿姨捂出了芽，洋子的没有动静。半个月，外公的莲子长出铜钱大小的叶，他挖来淤泥种入了盆。洋子懊恼地说外公给了几颗坏种子，外公哈哈大笑摸她脑袋说:"洋子不动脑怎么行，莲子捂芽要敲个缝，壳太硬芽顶不出来，书背的流利没有用的，学以致用才行呀。”洋子想想上过的课，连忙把莲子取了出来整过再捂芽。

过年了，村里家家杀年猪。人们嫌猪肠收拾起来麻烦，打算摞在一堆处理掉。外公把猪肠拿回家，用盐，面粉，醋揉搓，洋子帮外公打水。里里外外洗了三遍，外公的手冻得通红，嘴里念叨着:"这东西千万不要糟蹋了，唉，都是些不识货的傻子。”

然后，取筷子把五根猪小肠，轻轻塞进猪大肠中。大肠饱满臃肿，外公把一端用棉线扎紧，放入锅焯水。洋子跑到灶间帮他递柴禾，肠入锅先用大火再是文火，三个小时后，锅里溢出肉香，外公看汤汁收得差不多放入调料，再煮等入味最后出锅。

上了酱色的猪肠像个问号躺在盘上。冷却后，外公取出菜刀，不慌不忙地切成一厘米厚的薄片。盘中出现朵朵双色梅花，里白外红。洋子高兴地拍手问:"外公，这就是梅花肠？"外公慈爱地微笑:"嗯，小肠变成花瓣了，尝尝看。”他把锅里的汤汁盛出来，让洋子蘸着吃。尝着酥软鲜香的梅花肠，屋外传来劈劈啪啪爆竹声，洋子又长了一岁。

上了中学的洋子到外公家的时间少了，终于在九月赶上了外公做桂花糖。外公专采没有开放的桂花，包着花蕾的桂花香气没有跑掉。洋子小心翼翼帮他把被单中的花抖到桌面，挑去里面的杂质。外公拿出一个洗好的大口玻璃瓶，洒上白糖，上面铺上一层桂花，然后加一层白糖再铺桂花。透明的玻璃瓶变成黄白相的颜色，外公压紧密实盖上。等上一段时间，洋子会吃上桂花汤圆，桂花年糕…细碎的日子跟桂花糖一样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九月的上午，外公突然中风后再也没醒来。公园里飘着桂花馥郁的芳香，山茱萸挂红满枝，高阳山上秋色怡人。明天就是九月初九，每逢佳节倍思亲，而今年却遍插茱萸少一人，外公您在那边好吗？

无戒小岛二期主题征文『九月.秋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