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刘大国

村口一个小房子里住着光棍儿刘大国。

大国的屋子黑漆漆的,正中间有一个大黄灯泡,他在村里住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屋里忙来忙去弄吃的。人们都说他只有一个盆子,洗脸用这个盆儿,洗菜也用这个盆儿,吃饭就用这个盆儿坐在火上,熬上一碗糊涂面条,薅一把门口野生的苋菜,到了晚上还要再用这个盆儿泡个脚。对于村里人的调侃,他并不生气。

大国生平有两大爱好——写字和女人。村里传的闲话说,大国小的时候学习非常好,后来他爹死后,家里无法供他继续上学了,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刚开始没有挣钱的门道,整天介混日子,一天天游手好闲,加上他也懒,日子长了就开始偷鸡摸狗了。但是少年时代练就的一手好字从来没有放下,只要是村里人家的水泥墙面子、电线杆上、水缸上……凡是能够写字的地方都有他的笔迹,墙上大概都是些名人名言,或者是些歌词调调,“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时候他跑到别人家串门,也会随手拿起地上的小砖头块儿在能写字的地方“秀”上一手。我家的拖拉机后座上大概也是他的笔迹,写着“注意安全”,水缸旁边的墙上则写着“节约用水”。

他还喜欢看报纸,在我看来,这样看报对他来说有两个好处,一是跟村里人在村口的石头墩儿上坐着扯“国家大事”,二是为他写字提供素材。在我小时候,可读的东西是不多的,有时候我会羡慕他有一沓一沓的报纸,有一次,趁他来我家和我爸闲聊的时候,我鼓起勇气问他要报纸,没想到他很是爽快,给了我很有份量的一沓报纸。

大国也很喜欢女人,但是他没有能力娶媳妇儿,唯一的途径就是出去找。但是这些女人看他有钱的时候跟他一段时间,等钱花完了就换人了。煤矿景气的那几年,大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上矿里寻摸点儿铜铁,卖个破烂换点儿钱花。对于自己的职业,他有自己的原择,不偷村里人的东西。碰到收益不好的时候,他到处蹭吃蹭喝,哪里管饭就去哪里,教会基本上每个周末都提供午饭,于是他就变成了虔诚的基督徒,哪里有红白事儿,他准不会错过,遇到丧葬,二话不说到家就扑通跪倒在灵前哭的昏天黑地,直到亲属动容不已,拉起来忙问是哪家来的,大国从不正面回答,好吃好喝之后,白看一场响子班吹唱,评论评论哪个跳舞的娘儿们更骚气,日子倒也过的不赖。

他经常出去跑,钱花完了,饭也没处蹭了,就回村里,仍旧住在那个小黑屋,还有被磕的坑坑洼洼的盆儿。村里也多了一个话题,光棍儿们总愿意闲来没事儿的时候去找他,听他说自己的经历,大部分都是跟女人的经历。

长大后再回村里,偶尔还能看见大国守着盆儿过,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爱外面的花花世界,有时候他走了,隔了一段时间再回来……非常规律,唯一不规律的是他离开村里的日子越来越长,直到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有人说他已经死在外面了,也有人说他偷东西的时候被抓了。

我想大概他没钱的时候,还会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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