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8】湖中的笛声

我所在的县城东北三公里有一处河湾叫龙湖，河水清澈，从远处看，河湾极象一个人的胃。在那胃的入口处，两山夹峙。那两山象两来自不同方向的箭头嘎然直落江心，在相汇处形成了著名的琉璃关，自古为出陕入川之要隘。关前一庙，名琉璃寺。在胃的出口处，有龙渠桥，桥下筑有一堤。这河湾有山的围护，显得幽深而宁静。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刚驾临这山中小城做一名教师。九月的一个黄昏，我和王谟四人去龙湖游玩。从龙渠桥下登上小船，不紧不慢地向河湾深处划去。晚风轻拂，层层涟漪向四周荡漾开去，我们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这宜人的景致，不觉夜已深，湖水和树木都显得十分幽静，仿佛天上有神仙要降临人间似的。

王谟是四川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将和女朋友方旖旎去北京，他笛子吹得特别好，那别具风采韵味的曲调，常使听众得到美的享受和无穷乐趣。方旖旎用吉它弹了一曲《北方的冬季》后，小船又飘到了琉璃寺旁，寺内烛光迷离，湖面也波光粼粼了，面对此情此景，王谟情不自禁地再次取出笛子轻轻拂拭着，稍稍酝酿，满怀激情的吹奏起来，笛声悠扬美妙，我们三人不禁鼓起掌来。

一曲才罢，就听得岸边树下有人轻呼我们，靠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亭亭玉立。她想到河的对岸去，问能不能打扰一下搭载她一程。

她一上船来就问，谁吹奏的笛子，太美妙了。是吹奏的《凉州》乐曲吗？

王谟不禁神色一凛，那白衣姑娘继续说：你吹得很好，真不愧吹笛高手，可我觉得笛音里夹杂些远方乐曲的音色和韵味，你是不是从新疆来的？

王谟感到非常惊奇：你的音乐功底实在深啊，教我吹奏这曲《凉州》的老师，就是新疆的。你是做什么的呢？请你给我们表演一曲好吗？

姑娘也不推辞就吹奏起来，笛声嘹亮悠扬，随风飘向云端，这是与王谟笛声不同的另一番风味，满船人都感到震惊。尤其王谟痴醉地望着姑娘，一脸神往。

方旖旎问那姑娘，你去看男朋友，这么晚了，男朋友放心你一人回家？她说，男友被车撞了，不能送。她说她男朋友的家就在琉璃寺旁。

姑娘一直站着，船，终究是慢慢移到了琉璃寺的对岸。

今晚太高兴了，有乐音轻扬，这湖上的夜就更美了，希望你们以后还能见到你们。说着，姑娘就轻盈地下船上岸，那点白色转过山嘴的那块大石头就消失不见了。方旖旎不禁紧紧拉住了王谟的手。

王谟和方旖旎去北京的前一天下午，我们一起去访问那位白衣姑娘。王谟对她念念不忘，也许是惺惺相惜吧。但琉璃寺对岸的山嘴哪有什么人家，从湖上能看见的那块大石后，只有一座孤坟。我们三人不禁一惊，姑娘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之后不久的一个周日，我与钟老师经琉璃寺去大沙坝植物园，在琉璃寺大门，我又赫然见到对岸那座孤坟，就问钟老师，那坟所在的地点，一定是风水宝地吧？钟老师却说，那里埋的是一个姑娘，北方人。陪男朋友在那钓鱼，不慎跌入水中。他男友懊悔不已，两月后被一辆货车给撞了，后埋在寺旁，两坟遥遥相望。

我给王谟说了这件事后，他一言不发。
我从此不在龙湖里划船了。每当我站在龙渠大桥上，看满湖烟波，我都觉得那是缥缈在湖上的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