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味道（一）

        几天前，看到网上云南昭通冰花男孩冒着零下九度严寒步行四公里多去上学的情景，我感触很深。这么艰苦的条件，男孩年龄那么小，自己步行去上学，需要克服多大的困难！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会忍心让孩子自己上学吗？小男孩满头冰花，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双手都是冻疮，衣服又是那么单薄，在这种条件下，小男孩都没有胆怯，勇敢地去圆自己的求学梦，在考试中考取了99分。我们现在的孩子在优厚的条件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学习呢？其实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段或者是美好或者是苦涩的印迹。看到冰花男孩的遭遇，我想起了自己上初中的艰难。

        1983年，我考上了初中。那时我们的初中分为重点初中和普通初中。我考取的是重点初中，离家四公里地。在上学第一天，需要带草褥子，被褥、干粮等生活用品。那时条件艰苦，哪有现在的床垫子，我母亲用蛇皮袋子缝制起来，里面用麦秆草充起来，就是一个草褥子。第一天去，我背着草褥子、书包、干粮，三个包袱背在身上，老沉老沉了。到了学校里，看了看我们的宿舍，那条件没法想象。一间大空房子，用砖砌成了一个个方格子，方格子里垫上了沙子，这就是我们的窝。我们在沙子上铺上我们自己带来的草褥子，就算是床了。在草褥子上铺上我们自己带来的被褥，这就是我们的简易床铺。

        夏天，天气炎热，没有降温措施，更别提有风扇了，那是痴心妄想。晚上除了要忍受高温，还要忍受蚊虫叮咬。好在宿舍里人多，蚊虫忙不过来，也怕累着，我们才幸福些。夏天就怕下雨，连续几天阴雨绵绵，被褥潮湿，草褥子里的草返潮，睡在里面非常难受。最难熬的是冬天了，天气寒冷，北风呼啸的时候，我们蹲在宿舍里，冻得瑟瑟发抖。下了晚自习，最愁的是往宿舍里走，看到那个被窝，就上愁。脱了外套，穿着内衣小心翼翼地把腿伸进被窝，那个凉，就像伸进了冰窖里。先用腿的温度把被窝暖一暖，感觉不太凉了，再慢慢地把屁股放进去，暖和一阵，最后轻轻地躺下，整个身子蜷缩在被窝里，打着哆嗦，慢慢适应那个冷。被窝底下凉，被窝上面冷，头皮冷，脚底冷。好不容易有温度了，这时该死的鸡上班开始工作了，平时的鸡叫成了噪音。鸡叫三四遍，把校园的铃声吵醒了。铃声发作了，我们也忙活起来，赶紧穿衣服。被窝暖和了，衣服又哇凉哇凉的，好在动作迅速，没来得及体会就已经穿上了。

        冲出宿舍，来到了操场开始跑操。冬天的室外格外冷，就像课本里描述的，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沿着衣服缝隙钻了进去，冰冷刺骨。两手揣在一起，夹着身子，缩着肩膀，迎着寒风，打着哆嗦，听着哨声，艰难跑步。跑操结束，赶紧到室外的水龙头前，洗脸。寒冷的冬天，站在室外，还是冷水，冒着寒风，手都不敢伸进水龙头，冷。先用手指头试一试，逐步适应了，再伸出双手勇敢地洗一把脸。

      再艰苦的条件人都能忍受，但是记忆深处的东西很难遗忘。有一个冬天晚上，由于吃饭时多吃了咸菜，到了半夜，口渴的厉害，醒了，再也睡不着了。那个滋味，太难熬了，翻来覆去，心里好像有千万个小虫子一样。最后实在烦躁了，起床想办法找水喝。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口渴的滋味，是一种口渴的极限，是刻骨铭心的感受。我谨小慎微地站了起来，因为睡觉都是紧挨在一起的，不敢坐着穿衣服，站着穿好了衣服，小心翼翼地，高抬腿，迈过同学，出门去了。刚刚出门口，一阵寒风袭来，哆嗦了一下，赶紧缩到宿舍里。重新包装了一下，低着头猫着腰出去了。到哪儿去找水喝呢？冬天了，室外的水龙头没有水，为了防冻，伙房的师傅全部关闭了。所有的办公室教室都锁门了，进不去。出来冒着严寒搜索了一圈，就是没有找到水喝。这可怎么办！先回去再忍一忍，但是嗓子像冒烟，口干舌燥，口渴难耐。就在我围着校园搜寻时，忽然发现老师的家属院里有水。老师的水缸就放在门口，怎么过去呢？被老师发现了，以为是小偷怎么办！没办法，我就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师的家门口，还好，水缸上有水瓢，正好可以喝水。猫着腰，弓着背，轻轻地拿起水瓢，慢慢地打开水缸盖，温柔地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个饱。虽然冻得牙齿咯咯响，但是口渴的感觉没有了。正在我暗自得意时，听到了老师家里有动静，赶紧放下水瓢，盖上盖子，由于用力过大，只听当的一声，接着老师家里传出了一声大喝“谁！”吓得我一溜烟的跑了，头也不敢回。当时的速度我想肯定比兔子还快！回到宿舍后，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好，有惊无险。这一次经历我至今难忘，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

        初中第二年，由于没有棉鞋穿，右脚大拇指冻伤了。开始是红肿，奇痒难受，后来越来越厉害，蹭破了皮，化脓了。母亲看见了，心疼，赶紧给我缝制了一双棉鞋，让我穿上。棉鞋厚，穿在脚上，暖在心里，但是冻疮继续溃烂，没有好转。每天晚上脱鞋的时候，冻疮脓水伴着血水全部沾在了棉鞋上，脱鞋是一种煎熬，疼得我呲牙咧嘴，鞋脱掉了，冻疮也裂开了。反复了几天，冻疮没见好转，反而溃烂更厉害了。回家后，父亲看见了，心疼，让我用盐水洗一洗。不像现在，有创可贴，贴一贴就好了。倒上一盆热水，撒上盐，把脚放上，盐水渗进冻疮，生疼。反复多次用盐水洗脚，有效果了。冻疮慢慢结成伤疤，最后竟然好了，唯一难看的是留下了伤疤，难看。怕冻疮复发，每年早早把棉鞋穿上，保暖。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我们学习劲头十足，苦中有乐。所有的苦都熬过来了，现在想想苦中也有乐。每次回家，我们一群人步行，又是跑又是跳，练就了一个好身体。每次考试，都是一种向往，我从初一的前八名一直到了毕业考试前三名。拿着好成绩回家，父亲总是高兴地夸我有出息。经过不懈努力，我最后考取了师范，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因为有了历练，所以在任何困难面前，我都是赢家，总有办法克服困难，这种历练，是一辈子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