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祸
尘宇刚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皮沉重异常,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根手指也动不了。近三十年的末世生存经验让他迅速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他马上就按照经验收敛心神,进入内视状态,检查自己的身体。可他刚一敛神,还没进入内视,剧烈的头痛袭来,同时如同噩梦般的景象出现在脑海:地面像倾倒的巨峰一样向自己砸了过来,他双手死死拽着一个圆环,双腿痉挛般拼命向下蹬着,仿佛要借用手上的力量把脚下蹬个窟窿。尘宇连汽车这种东西都没接触过,更别说会驾驶汽车了,否则他就会知道,他脚……踩的是油门!不知哪里发出的轰鸣声,盖住了他张开大嘴发出的无意义的喊叫。
头痛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动了动干涩的舌头,却没有一点唾液,只能用吞咽的动作试图安抚一下火辣辣的喉咙,但这只能是徒劳,喉管的动作更像一把刀子,割在如同火烤过的咽喉,更加痛苦。这点疼痛对于尘宇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他唯一感觉有麻烦的是:自己还是动不了。刚刚的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好像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头痛过去后,尘宇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如同刚刚睡醒的人对梦里的回忆,既模糊又清楚。模糊的是记忆仿佛隔了一层纱,总有些隔阂,清楚的是记忆里面有些人和事都十分清楚明白,就像一觉醒来,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忘记的东西。
尘宇没有管脑海里出现的古怪东西,他知道,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迅速恢复体力,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这已经是末世人类本能。
没有在意头痛过后的些许眩晕以及喉咙的不适,尘宇马上有开始凝神静气。刚一进入内视,他就发现自己身体伤得十分严重,不光是脾脏与肝脏破裂出血,还有多处骨折,幸运的是断裂的胸骨与肋骨没有移位,没有对内脏造成损伤。只是呼吸变得痛苦起来,不自觉的用腹式浅呼吸减少肋骨疼痛。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尘宇没有先管断骨,立即调集经脉里的能量,要对肝脏与脾脏进行修复。不调集能量不要紧,一运转能量,尘宇马上发现了不对:下丹田的能量巢消失了,经脉变得既细小又脆弱,经脉里也没有能量运行。尘宇有点傻眼:刚刚的变异牛兽只是把自己撞下悬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丹田和经脉搞成这样子啊!尘宇没有时间想太多,继续坚持内视经脉,专注地运行能量。内视还好,运行却比较困难,经脉里没有运行的能量不说,还处处阻滞。只能用"意在气先"法运行,顺便捋顺经脉,打通经脉的阻滞之处,同时收集经脉里散乱在各处的丝丝微弱能量。还好的是,经过一番努力,总算是小周天能够勉强打通。在内视勉强运行小周天循环时,经脉里的能量每经过上丹田时都增加一些,就这样,经脉里收集能量渐渐多了起来。尘宇知道,这些在经脉里运行的气态能量在末世叫内息。尘宇没有把聚集到的内息凝聚到下丹田,而是引导内息到足厥阴肝经,治疗肝脏损伤。由于伤势太重,并且不知此地有没有危险,不够完全修复肝脏损伤,只能先紧急止血处理。用一部分能量初步治疗肝脏后,又引导内息到足太阴脾经简单治疗脾脏破裂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内伤缓解一下,不怕会因为大出血丢了性命。
尘宇也没有再浪费精力多做些什么,只是放松休息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同时也整理了一下脑海里多处的东西。这是一个名叫陈羽的20岁男孩的记忆。陈羽是个孤儿,在H市TH快递公司做派发邮件的工作。今天早上,在开车去乡下的一个村子去取邮件。回来的途中,一头像猪一样的动物突然从桥边庄家地里窜出来横穿过公路,把正听着音乐摇头晃脑的陈羽吓了一跳,刚拿到驾驶证的他顿时慌了手脚,就下意识地躲闪,没想到一打方向盘,车就向桥头的护栏冲去,失控的车撞断桥栏后,翻滚着到了沟里。尘宇刚想一些,精力就感觉消耗不少,但他本能的感觉此地没有什么危险,也就放心地进入无想无念状态恢复精气神。
休息了一段时间,尘宇终于恢复了些力气,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不是荒草与岩石,而是颠倒飘忽的世界,看到的东西都忽大忽小,忽远忽近。费了很大力气,强忍着翻腾的胃部,强压下头晕目眩的感觉,进行视力调整:东西到了近处就仔细看,到了远处就放过不看。这时如果有人看到尘宇的双眼,就会发现,他的两只眼睛的瞳孔忽大忽小,变化不定。费了很大力气,尘宇终于弄清了自己的状态:身体被一条带子缚住,倒着扭曲在窝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脑后枕着什么东西,脖子弯到了胸前,脸快贴到了胸口,双腿膝盖搭在仿佛见过的圆环上。空间内到处是亮晶晶的块状物,还有血的腥甜味。一件散开的纯净水瓶歪倒在的左脸边。不用人教,尘宇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开车出车祸了……不对,自己怎么会出车祸?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出了车祸?车祸是什么?车又是什么?末世中连车都没有,自己怎么可能会开车?什么是开车?……刚刚不是被变异兽撞下悬崖了吗?难道悬崖下有车,而自己正好掉到车里?那也不对呀,那自己怎么进入的车内?安全带是谁给系上的?安全带?我怎么知道安全带?尘宇现在的状态就像处在梦魇之中,各种思绪混杂一起,乱糟糟一团,既分不清是现在还是过去,也分不清哪儿是梦中的,哪儿是现实的。尘宇凌乱了,清醒中的梦魇可不是好受的。
经过了末世近三十年的磨历,尘宇对环境变化的适应已经非常强了,压下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的心迅速沉稳下来,没有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他先没有动,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视角不到一周,只能通过碎掉的挡风玻璃以及没有玻璃的车门上的侧窗看到前部的半周。窗口被青草挡住了,视野有限,没有发现什么。又侧着耳朵仔细听,除了风吹草叶沙沙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记忆很快就初步融合在了一起,尘宇感觉经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就如同一个人在农村生活了半辈子,又到城市里重新又生活一遍,形成了熟悉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的一个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尘宇就如同始终从窗口向外瞭望的儿童,第一次推开大门走到屋外,与世界进行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停了片刻,见四周安全,尘宇慢慢解开安全带,小心地把胳膊从衬衫袖子中抽出,再把袖子在胸部骨折的部位系上。捆扎好伤处后,他用手撑着慢慢翻转过身体,把没开瓶的矿泉水都扔出车外。接着从没有碎玻璃的车门窗爬出了车外。
入眼的是一条小河,河床的缓坡上长着没过小腿的荒草,河水缓缓地从跨过小河的公路桥下流过。河两边深绿色的玉米杆的顶端都已经开花了,淡绿色的花穗上开放的雄花像黄色的绒毛,整片玉米像一排排穿绿衣戴黄帽站在阳光里的士兵,等待主人的检阅。
尘宇就站在河床的陡坡上,一辆车四轮朝天地躺在他的身后。没有高票房电影中的爆炸,只有一条划痕和划痕制造者死狗一般躺在那。尘宇看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如墮梦中。他捡起地上的矿泉水,打开盖,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喉咙感觉舒服多了。
公路上没有行人也不见车辆。从这能看到桥头的护栏已经断掉一部分,一些纸箱散落在桥下的河道里,有些纸箱被水冲得打着转地往前漂,几个掉在水中的小件成了水上的游艇,悠哉悠哉地飘荡着。不知什么原因,在这里尘宇莫名的感到安心,不知是否是由于脑海里新出现的记忆的原因。但他不敢完全放松下来,一边整理脑海中出现的记忆,一边四下观察:没有危险。
抬起手,尘宇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这双手比原来的手要细嫩白皙的多,只有在指掌关节处有薄薄的茧子。他捡起掉落的倒车镜,镜子中出现一张年轻的脸:微微上扬的眉,有神的眼里带着些许迷惑,挺直的鼻子下一抹黑黑的绒毛,青春的气息迎面扑来。这是我吗?摸了摸没经过风霜的脸,自己有过这种脸吗?难道我附体在别人身上?尘宇仿若在梦中,有一瞬间的失神,但眼中的迷茫马上就被些许的沧桑与锐利取代。在经历过末世之后各种稀奇古怪的物种,以及各种各样的超能力后,尘宇对于自己的变化虽有些不解,但也马上接受并心安理得了,他知道有些精神力异能者甚至可以通过精神控制对手的身体,跟附体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 ,尘宇脑海里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和这个身体的主人都死了,只不过自己不知什么原因附身到了这具身体上,并得到了身体过去主人的一些记忆。现在,尘宇感觉自己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尘宇,一个是陈羽。尘宇这个名字感觉就像很久以前用过的名字,现在自己叫陈羽,是改名了吗?他不知道,只是自己知道应该是这样。人在经历过自己无法忍受的痛苦后,会在潜意识里选择性遗忘掉经历痛苦的过程。尘宇就是这种状态,恨屋及乌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排斥了,这算另类的喜新厌旧?一想到现在的生活,陈羽有着跳出苦海的欣喜与放松。至于尘宇?那是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自己都快忘记了。
虽然胸口的疼痛始终在提醒陈羽,他刚经历了一场车祸。他知道应该给老板打个电话,也应该给交警打个电话,但他就喜欢独立处置这些,这是尘宇带给他的习惯。他下意识地不愿丢掉这些习惯。尘宇留下的生存技能已经可以称为了本能。
如果尘宇是现代喜好穿越小说的宅族,马上就会意识到他穿越了。可惜的是他没有生活在现代。陈羽也不是穿越迷。陈羽因为是孤儿,从小就自立,总是为生活忙碌,零花钱都是自己打工或捡废品挣的。如果不是从小学一直到大学的书费和学杂费全免,陈羽都不可能有上学的机会。虽说陈羽今年刚大学毕业,但却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上学期间,每到寒暑假他就在到这个公司打工。老板知道陈羽的情况,一直留了个位置给他,一直到毕业陈羽始终没换地方。没想到毕业实习期间刚拿到驾照,就出了这么一场事故。
陈羽平时十分勤奋,莫名的紧迫感让他把闲暇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去图书馆看书学习知识给自己充电上。他看的书很多也很杂,不过都是比较专业的书籍。他平时用自制器材健健身或练练气功,很少看电影电视网络小说什么的。陈羽的动手能力很强,爱专研,喜好冒险——仅通过看影视节目过过野外生存的瘾,冒险也是高消费的行业,陈羽可没有这个条件。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丝丝缕缕的疼痛也阻止不了陈羽贪婪地呼吸。空气中没有血腥气,没有腐败的臭味,也没有变异兽身上的异味,只有让人舒爽的淡淡的青草味。突然,一种叫安心,叫幸福得感觉包围了陈羽,充满着他的心,即使刚发生的车祸与伤处的疼痛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下意识地想远离危险,远离痛苦,很自然地拒绝“尘宇”这个名字,更加钟爱“陈羽”,认为尘宇是久远的过去,而陈羽则是幸福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