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味道

物质贫乏的年代,味觉更敏锐。犹记那些曾经的味道。

小时候喝一种橘子水,据说叫荷兰水,那是一点不掺假的,酸甜可口,而且是用玻璃瓶装着的,喝完瓶子要还给人家,若是带着,还要加钱的。积攒了几分钱,买一瓶来喝。然而不独享,喝几口,给玩伴喝。好朋友享受了好滋味,自己也快乐。

以前有一种东西叫麦乳精,也是真材实料,打开瓶子就有一种乳香,勾起人的食欲。既可以倒在手掌捂到嘴里吃,也可以冲水喝,胜过现在的所谓高档营养品不知多少倍。有亲戚送给奶奶麦乳精,放在橱柜里,我们知道在那里,有时问奶奶要着吃,有时偷吃几口,实在经不住诱惑。

有一种面食,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过去却常吃到,做烧饼的人家也会做这个,这东西方言我知道,好像叫“金”什么“琪”的,却不知怎么写。五个瓣,每个瓣圆润而肥厚,像一朵花,吃到嘴里松软,但有时因为碱放多了的缘故,也并不甚好吃。那时零食不多,这东西充饥是顶好的。至于老烧饼,现在还有,不足为奇。中间裹了红糖的老烧饼仍是我的所爱。

麦芽糖大多是货郎担上卖的。我们这里挑货郎担的多是兴化那边来的,船就停在河湾,白天出来卖东西,晚上回到船上。那船对我是充满神秘感的,只是远远的看,却未登上去过。挑货郎担的一路要敲铜锣,铜锣一响,我们就知道货郎来了,头脑里马上就显出麦芽糖的模样,几层薄饼样的放在铁盒子里,上面撒了粉。我们把货郎叫住,匆忙寻找家里的旧物、废品来换东西,主要是换吃的。废油纸找出来了,无用的胶底鞋找出来了,生了锈的铁器也找出来了。东西拿过来,货郎掂量掂量,也不称,放到担子里。打开一头担子上的铁盒,拿出刀样的铁器和小锤,敲那麦芽糖饼,分出一小块一小块给我们。我们叫他再敲些,他又敲下一点点。我们拿着麦芽糖开始享受,大人则在挑拣一些生活用品,针线、发卡之类的东西。麦芽糖在嘴里慢慢融化,有一种独特的美味,在儿时的记忆里,是胜过巧克力、朱古力之类的东西的。现在在街头偶尔还会看到有人卖麦芽糖,只是觉得亲切,却不去买来吃。我也知道,真的买来吃,却未必是当初的感觉,说不定还会破坏那种美感。

有一种河鲜叫蚬子,现在本地河里几乎绝迹,别处还有。那时内河里蚬子很多,多到随手捞一把都能抓好几只。夏天水温正好,许多人下河摸蚬子。在近岸处手伸到水里,探到底,碰到硬而圆滑的东西,一定是蚬子了。抓上来放到浮在水面的盆里,半天能摸一盆。蚬子比海里的蛤子略小,有灰黑色的纹路。蚬子弄上来后洗净放到锅里加水烧。水开了一会儿就要取出来,烧老了不好吃,贝壳类的东西都不宜烧太老。烧开的蚬子跟蛤子一样,嘴张着。冷却了之后,把肉取出来。取肉的工作我们都喜欢做,比较简单。在取的过程中,我们自然扔几个到嘴里,鲜美无比。蚬子肉炒韭菜是过去的家常菜,很下饭。也可以烧豆腐,那汤也是乳白色的。但蚬子似乎不易多吃,我小时候吃多了蚬子感觉头晕,许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现在在市场能看到蚬子干,那自然不能跟新鲜的蚬子相比。

泥鳅以前很多,短短的身子,不像长鱼细而长。它有两根胡须,样子有点怪怪的。泥鳅比较滑溜,形容人滑说他像泥鳅。捕鱼时会弄到泥鳅,但本地人不大喜欢吃,往往扔了。我们钓到泥鳅也放了。但有一次,我的一个远房的亲戚行船到本地,喊我和另一个人到他的渔船上吃饭。桌上各种鱼虾,行船捕鱼,鱼虾不稀奇。有一碗纯用泥鳅烧的菜。我开始不高兴吃。亲戚说泥鳅的味道很好的,不信试试看。我喝了一口汤,真的很鲜,比野鲫鱼味道都好,禁不住吃了几条泥鳅,也是很好吃,没有刺,肉质又紧,真是美味。但以后再没有吃到过泥鳅,只是成为回忆。

白岩松说现代人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过去食物有限,吃什么都觉得好。现在太多的食物会让人厌倦,连味觉也迟钝了,所以才用更强的刺激去唤醒它。也许,有时我们应该让生活简单一点,节制饮食,保持饥饿感,这样我们才会更敬畏食物,才会更珍惜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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