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杀年猪

                            南武中学  王晓峰

        最近一段时间，猪肉价格上涨飞快，猪也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我出生在晋中盆地一个不算偏僻的农村，虽说小时候也割过猪草，喂过猪食。但我对猪的了解确实不多。有关猪的话题只能谈谈杀年猪。

        1980年左右，正是我上小学前后，刚刚记事，农民平时根本吃不起猪肉。杀年猪，吃猪肉就成了我心中的企盼。杀年猪的日子也很有讲究，一般人家选择腊八后到腊月二十三这段时间。太早了不行，早了人们还不置办年货，销售不了（那时猪肉普通人家平时是消费不起的）。太迟了也不行，等过腊月二十三，大部分人家已经置办了年货，就卖不掉了。那时我们村大约有一千人，全村基本上杀六七头猪就能过了年。

        记得有一年我家杀年猪，一进腊月门，父亲就和杀猪人讲好了日子（腊月里是杀猪人最忙的时候，杀猪得提前订好日子）。我开始数着指头过日子了，每天都要到猪圈旁瞅瞅，看看猪又长肥了没，看着母亲喂完猪后，我还要再撒一把麸皮。想到和弟弟夏天烈日下割猪草的情景，心里也只剩下甜蜜的回忆。

        杀猪的日子终于到了，天还没亮，我和弟弟就催着父亲起床。这是一年中我起床最早的一天，比过年的那天都起的早。父亲起床后，先到村外的井里打两桶水，挑到杀猪场。杀猪场在我家门外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我和弟弟也跟到杀猪场，有人家早几天杀猪用过的锅还支在那里，我高兴的帮父亲拾些柴火。

        准备工作就绪后，回家吃过早饭。帮忙的邻居也来了（猪和羊不一样，猪临死前会拼命挣扎，杀猪人一个人杀不了，得邀些邻居来帮忙），杀猪人还未到，父亲派我去叫杀猪人。我跑到杀猪人院子里，大声叫到：“狗蛟儿大爷（杀猪人名字叫狗蛟儿），今天给俺家杀猪了。”杀猪人高兴时就说“不要着急，时辰还不到，让猪再多活一会儿。”

        杀猪人来了，大家把杀猪人请进屋里，杀猪人暖和一下，抽袋烟。开始杀猪了，先把猪圈搬开个豁口，一个人跳进猪圈赶猪，其他人在豁口边准备，猪往出跑时，杀猪人趁势捉住猪的一只腿，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猪按住，猪大声吱吱的叫，拼命挣扎，杀猪人腾出右手来，拿起杀猪刀，朝猪脖子上一捅，猪嘹亮的叫声，就逐渐嘶哑下来。

        大家把猪抬往杀猪场，放到杀猪案上。母亲已经把大锅里的水烧热，乡亲们也来围观来了，杀猪人先在猪后腿处用刀割个小口，用一根细钢棍从猪的后腿处捅到猪的肚子里，抽出钢棍，不停的从小口处吹气。一会儿，猪的肚子胀起来了，就像一个充满气的皮球。

        开始用热水褪猪毛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老人，中年人，小孩，成年人一边闲唠，一边品评猪的肥和瘦，猪肉的好和差，更有不少人是等待着买肉。小孩们趁机拥到前边来了，有几只狗也在人缝中钻来钻去。弟弟看到其他小朋友拥到前面，急得大声叫起来：“狗蛟大爷，猪尿泡给我留着，不要给了其他人。”弟弟早几天看到有杀年猪人家的孩子，把猪尿泡吹起来当皮球玩，早就眼馋的不行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家杀猪，怕其他小朋友把猪尿泡抢了去。

        褪了猪毛后，杀猪人把猪头割下来，放到旁边的大盆里，猪尾巴和连带尾巴附近的肉也割下一块，放到杀猪人的篮子里。这是我们当地的风俗，送给杀猪人的。开膛了，杀猪人把猪肚子划开，把两手伸进去，一股脑儿把内脏取出来。把猪尿泡拿到手里，朝弟弟说：“你的”。一个中年人接过来，抖尽里面的污秽，吹起来，用细线扎住口子，递给弟弟。其他小朋友满是羡慕的神情。

        剔完骨头后，杀猪人先割下一块肉递给母亲，让她先回家准备午饭，杀猪人打帮父亲卖肉，乡亲们选好，杀猪人就割下来，父亲过秤，收钱。如果杀猪人下午没有特殊事，一般会帮主家卖到下午三四点钟，买肉的乡亲走完后才回家。

        我记得中午饭是剔拔咕浇肉。就是咱们现在的浇肉面。剔拔咕是把高粱面和好，放到一块剔尖板上（剔尖板就和乒乓球拍差不多），然后用一根细细的铁筷子剔到滚开的锅里，煮熟就成。真是太好吃了。弟弟吃饭快，吃了两碗还要，母亲怕弟弟吃的撑了胃，说啥也不让吃了，只得答应弟弟再一顿还是吃剔拔咕浇肉，我吃了两碗，也不好意思再添了。

        买肉的乡亲们都走了，父亲还得给亲戚们送一点。最后发现，自家留的肉太少了，不够过年吃。父亲和母亲商量一下，狠狠心说“猪下水（猪头，猪蹄和猪的内脏等）就不卖了，留下自己吃吧。”这是我记忆中过的最肥的一个春节。

        和爱人说起杀年猪来。爱人说，她家一杀年猪，她就会呼天喊地的哭，我问为啥，爱人说，一夏天给猪割草，舍不得杀。

                                  201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