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正常的风不一样,感觉那风力不大,就像有人在我身后吹气,阴凉阴凉的,吹在身上就像针扎一样。吓得我猛一回头,什么都没看见,而那阴风也消失了。小唐和建龙正在开后备箱拿东西,见我站那儿回头,问我怎么了,我愣了一会儿回了一句没事儿就去敲门了。我干奶奶家看样子也比较穷,只有三间老瓦房,房子前面用围墙圈出个院子,院子中间用水泥铺了一条路,两边种着玉米,中间是两个门墩,每个门墩前面都贴着一个漆黑的木牌,形状有点像以前的灵牌。木牌上用红笔画的跟鬼画符似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大门是用铁架子简单焊接而成的,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只是距离有点远再加上两边有玉米杆挡着,看的不是很清楚。敲了两下大铁门,没人答应,我又扯着脖子喊了两嗓子。不一会儿一个60来岁的老大爷走了出来,问我们找谁,我赶紧回说找李玉凤。老大爷诧异的看着我们,我赶紧补说道:我们是学庄子的,我爸叫“范狐兰”。说话间,老大爷已经走到门前,边开门边嘀咕:学庄子?“范狐兰”?我们家也没这个亲戚啊!离近了一看吓了我一跳,老大爷穿着一身略微老旧的迷彩服,敞着怀,里面穿了一个深红色的吊带背心,光头长八脸,脸上的皱纹有点多,黑瘦黑瘦的,一嘴的胡茬白色已经占据了大多数,吓人的是一个大约6_7厘米长的刀口斜插在他的左眼上,不过我来不及害怕赶紧把当年我爸认干妈这事儿跟老大爷简单的说了一遍,老大爷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我们让进了屋子。由于东西有点多一趟没拿完,小唐和建龙又折回车里拿了一趟,而我和老大爷直接进了东屋,坐下之后我给老大爷递了根烟,点着之后,老大爷让我先坐,然后自己去了西屋。不一会儿着瓜子和一小盘糖走了过来,放在炕上说:来来来,嗑子,吃糖,别客气。说完就拿着茶壶沏茶去了,我客气了两句他也没理,就只能随便看看。屋子不大,东边正对门口的是两个太师椅,中间一个四方茶几,上方墙上挂着一面长1米5,宽50多厘米的大镜子,镜面泛黄应该有些年头儿了。屋子南边是土炕,占了半个屋,北面是两个红色的木头箱柜,上面杂乱的放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一个老式的木头钟表和两个相框,相框里大多都是黑白照片,彩色的并不多。挨着红色箱柜的东北角放着一个长方形木桌,特别老旧,看样子年龄比我还要大,木桌上放着一个收音机,一个老式带天线的电视机,几张老报纸和两个袋子,袋子里装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刚起身正准备看相框的时候,老大爷端着沏好的茶水进来了,忙让我坐下喝水,说话间小唐和建龙随后跟了进来,老大爷连忙让他俩坐,各种让水让糖。一番客套之后,老大爷感叹的说:唉!时间过的真快,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他带着你妈来那次,这一晃都20来年了,你爸妈身体还好吗?这次他们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我失落的说了一句:他们都去世了。老大爷一愣,然后这些年的事儿简单的给老大爷说一遍,听完后老大爷感慨:唉!可惜了,这些年可苦了你了。然后老大爷询问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也简单的说了一下,我的事儿小唐都知道,只是进屋以后就一直拉着我的手,时不时的还用点力,也不知道她想传递什么。而建龙进屋以后除了客套几句,基本就是坐在那边嗑瓜子,我以前的事儿好多他都知道,一个村儿住着,年纪又不是差很多,而聊到这些奇怪的事儿的时候他听的特别认真,瓜子都顾不得嗑了,毕竟八卦是他的最爱。老大爷说我来晚了,大概是我爸去世的那年春天,老太太就走了。没办法,我只能询问我干奶奶的事儿,老大爷吞吞吐吐的不让我问,这个时候建龙坐不住了,又是递烟又是倒水的献殷勤。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让他们俩出去等我,小唐很听话可建龙就不行了,这就和要他命一样,我只能偷偷哄他说回去了我再告诉他,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弄出去了。屋里只剩我和老大爷,说话就方便了,他问我打听这个干什么,我回说:只是想知道我知道的这些是不是真的。过了好久,老大爷才肯定的说了一句:真的。我再三追问,老大爷才松口。他叫王卫国,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王卫林,一个叫王卫民,父亲叫王富贵,是个瓦匠。母亲李玉凤,由于坐月子落下了点毛病,只能在家专心的照顾他们哥仨,父亲由于工作原因,经常出门,十天半个月是常事儿,家里全靠母亲支撑,日子虽苦可还过得去。记得7岁那年,他父亲出门做工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找到的时候他正趴在一个红色的大坟头上,表情特别陶醉,翻过身来一探鼻息才知道人已经断气了,听说那是个孤女坟,父亲应该是被勾了魂去。办完丧事儿,母亲就病倒了,全靠邻居帮忙,他们才没被饿死,父亲去世后,家里断了经济来源,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母亲也想过改嫁,可她却舍不得孩子。那个时候家家都穷,亲戚们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幸运的是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也不知道母亲从哪弄来了几只野兔子和野山鸡,王卫国也好奇的问过,母亲没有告诉他,只是不许让他往外说。从那天起,家里时不时的就会有山鸡和野兔吃,而西屋也被母亲请人拿木板和黑布封的严严实实,门上挂了锁。母亲奇怪的行为引起了王卫国的注意,不过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再懂事儿也只是个孩子,问过几次母亲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有山鸡和野兔吃的生活还是挺好的,母亲又没怎么样,日子过了不久,王卫国就发现母亲在他们哥仨睡着以后总是一个人半夜三更的跑去西屋,开始也没当回事儿,可时间一长,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也就压制不住了。那晚,母亲又如往常一样,等他们哥仨睡着以后,自己偷偷的爬起来,跑去了西屋,过了一会儿,王卫国也跟了过去,害怕弄出动静被母亲发现,他还故意光着脚丫一路上蹑手蹑脚的来到西屋门口,屋里虽黑,适应了光线以后还是可以勉强看的见大概的,西屋的门是实木板做的,上面没有窗户,轻轻的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看来是在里面插上了,把耳朵贴近门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只见里面传来两个微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的很有规律。王卫国心说奇怪,难不成屋里除了母亲还有别人?他试图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能看见里面有微弱的绿光,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更加好奇了,那个时候点的都是煤油灯,光线应该是黄色的,怎么会是绿色的?想着他准备去院子扒着窗户看看,可要去院子还得经过一道门,那道门是两个实木板加一道门闩做的,开倒是容易,就是动静太大。为了不发出声音王卫国一点一点的拉开门闩,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可开门的时候还是弄出了响动,那响动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是那么的突兀,王卫国吓得出了一身的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西屋没有反应,他才小心翼翼的开了门,蹑手蹑脚的来到西屋窗外,窗户虽然被母亲找人用木板封上了,不过中间还是有点缝隙的,扒着缝隙往里瞧,只能看见幽幽绿光透过黑布映在窗户纸上,具体的还是看不清。王卫国灵机一动,蹑手蹑脚的去柴火跺找来了一根又细又长的小树枝,在一头舔了舔就轻轻的透过缝隙捅了进去,本来窗户纸就不结实,用沾了唾液的小树枝一捅就开,为了看的清楚一些,王卫国把窗户纸上的窟窿一点一点的捅大,虽然没了窗户纸的阻挡,可里面还挂着一层黑布,幸好只是挂在窗户上,用小树枝轻轻的拨开黑布,往见面一看,王卫国呆住了,只见屋里的地上坐着一只两条尾巴的大狐狸,那个头儿就跟小牛犊子一样,长着大嘴,闭着眼,一呼一吸的,在狐狸前面10来厘米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土豆大小的绿色光球,屋里的绿光就是从这个光球里传出来的,而王卫国的母亲就跪在狐狸对面,面对着光球闭着眼长着嘴,一人一狐,一呼一吸,配合得相当默契,呼吸间从狐狸嘴里传出一丝丝的黑气,而从母亲嘴里传出的是丝丝白气,黑白二气都汇聚在小绿光球上,使得光球一闪一闪的。突然狐狸猛地睁开了眼,愤怒的看着窗外,同时从小绿球里发出了一道绿芒直奔王卫国,王卫国想跑却为时已晚,只见绿芒直接打在了王卫国的左眼上,疼的王卫国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左眼已经瞎了,一道长长的疤痕留在了那里,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刺痛,那天过后,母亲找人把西屋封的木板和黑布都卸了下来,晚上也不再出去了,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是只字未提,王卫国问过几次,母亲却不肯说。过了不久母亲就在家开始给人算命看病,还自称“狐大仙儿”,不管是看病还是算命,每天只限一位,由于要的钱也不多,总有那么几个抱着好奇心来试的,没想到挺灵,久而久之的也就名声在外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右手就用布缠了起来,不再给人看了,直到王卫国10岁那年,母亲过生日的时候,在哥仨的一再追问下母亲才解开了缠在右臂的那层厚厚的布,一家人都吓坏了,因为母亲的右手从胳膊肘以下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狐狸爪子,毛茸茸的,还能动,哥仨追问原因,母亲却少有的发了火,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了。第二年的时候,我爷爷就来了,当时王卫国的母亲早就给人看过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规矩,只看一位,第二位不管给什么条件都不会再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这次却破例了,在我爷爷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念叨:该来的,总会来的。王卫国疑问,母亲却没说什么。之后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时间飞逝,王卫国的弟弟先后都已经成家了,而他却因为左眼的残疾耽搁了,在他26岁那年好不容易有媒人介绍,母亲却挡在中间不同意。可如果错过了,就真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了,在自己的坚持下,和那个姑娘成了亲,婚礼很简单,只是两家人坐一起吃了饭,过了聘礼,就算成了。洞房当天一切都还好好的,没想到第二天一觉醒来姑娘就没气了,吓得王卫国赶紧跑出去喊人,找了几个大夫也看不出死因。因为这件事儿,王卫国还吃了官司,还是她母亲托了关系,赔了对方一笔钱之后才完事儿,虽然当时母亲只是大山沟子里的一个农妇,由于多年给人看病算命,有身份的人还是认识几个的。即使到现在王卫国还记得那姑娘死后的脸漆黑漆黑的,就和掉煤堆里似的,表情很安详,应该没经历什么痛苦。王卫国知道这件事儿搞不好和当年的狐狸有关系,去找母亲询问,结果大吵了一架,母亲只是告诉他,让他这辈子别想结婚这回事儿了,即使再找也只是害了人家罢了,王卫国问是不是和当年那狐狸有关系,母亲只是回了一句:你别问了,不然连我也保不住你。之后就一句也不肯说了。虽然这件事儿在当时闹的很大,不过终究敌不过时间的冲击,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淡忘了。之后的生活里王卫国的两个弟弟因为有了各自的家庭,来往也就越来越少了,而他则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每天靠着种地为生,而母亲偶尔给人算命看病,赚点钱贴补家用。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8年前母亲去世,老太太去世的很突然,一点预兆没有,王卫国下地回来,母亲就已经走了。临走前母亲特意的洗漱了一下,还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头顶还带了一朵小白花儿,右手裹的那层厚厚的布也不见了,狐狸手又恢复成了人手,只是那只手黑的和碳一样。过话之后按照老太太活着时候叮嘱的,埋在了后山最粗的核桃树下,立碑不刻字。听王大爷讲完后,我回味了好久,这些故事太过传奇,最后我决定去老太太坟前祭拜一下,王大爷也同意。出了王大爷家门我还特意问了一下门口的两块牌子是干什么用的,他说是老太太生前弄的,据说是辟邪用的。我心里却觉得好笑,心说你家够邪行的了,如果真管用,老太太不早就弄了。和建龙在村里的小卖铺买了些纸钱,水果,点心和香之后就跟着王大爷一起来到了那颗核桃叔下,小唐也想一起来被我拦住了,女人是不能随便进坟地的,原因好像是女人属阴,容易招惹脏东西。老太太的坟应该好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上面长满了杂草,坟头上面用砖头压了几张纸钱,破破烂烂的,应该有段时日了,石碑表面光秃秃的,略显破旧,上面果然一个字都没刻。这个我倒是没问,老太太这样安排,应该有她的道理。拔了坟头的杂草,擦拭了墓碑,我们就开始祭拜,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摆上贡品,点上四根香,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纸钱烧完磕上几个头就可以了。说来也奇怪,纸钱点着没一会儿在火堆里就吹出了小型的旋风,很是诡异。在磕完第三个头刚抬头的时候,突然墓碑中间闪出了淡淡的绿光,隐约间形成了三个字“黄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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