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把他给我关起来
这是一个晴朗的月夜。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远处的景象已经被夜幕吞没，但是身旁的物体却在月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这物体就是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积雪。它从寒冷的睡梦中悄无声息地倾泻出来，翻着洁白的浪花流淌到李继先的脚下，在那里凝聚成两行高低不平的足迹。
目送帕丽扎提离去之后，李继先就踩着地上的积雪，向不远处的一片军用帐篷走去。李继先一看到这片军用帐篷，就知道这是九九零一部队在那拉提草原上的临时驻地。因为，那拉提草原是一个从未进驻过部队的地区。这个地区无法为突然到来的部队提供现成的营房。在接近这片军用帐篷的时候，只听前面有人拉了一下枪栓，向他大声喝叫：
“站住！不准再走了！再走我就开枪了！”
于是，李继先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
“你是什么人？”
那人大声问他。
“你是不是王大勇啊？”
李继先感觉那人声音有些熟悉，所以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壮着胆子反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李继先啊？”
听到这句反问，那人也反问一句。
“是啊！”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了对方的反问。
紧接着，李继先就看到一个提着枪的人影向自己跑了过来，他便迎着这个人影跑了上去。跑近之后，两人才开始相互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我和小丽在丰台火车站看到你了！”
王大勇兴冲冲地对李继先说。
“我们都知道你一定会来！但是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
“你这是在干什么？是在站岗吗？”
李继先问了一句。
“是的！”
王大勇点了一下头。
“幸亏碰上我站岗！如果碰上别人站岗，你就有麻烦了！因为，你的军装与我们的军装不一样，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我们一到达乌鲁木齐就换装了，换成了西域军区发放的冬装，皮帽子皮手套皮大衣大头鞋。这个地方可比北京冷多了！你的这身行头已经不抗冻了！”
“还好！我现在并不觉得特别冷！”
李继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因为，他必须加紧时间谈论另一个话题。
“来是来了！”
李继先忧心忡忡地对王大勇说。
“不过，我是偷偷跑来的，没有告诉北京那边的部队领导。”
“啊？”
听到这话，王大勇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的胆子可真大呀！”
“我是被逼上梁山了！不得不这么做了！”
李继先无可奈何地对王大勇说。
“只要能够把我留在这支部队里，给我什么处分我都认了！”
“这事儿只能让你爸爸来拍板了！他同意把你留下，你就可以留下。他不同意把你留下，你想留也留不下。所以，你必须去说服他，让他同意把你留下。”
王大勇想都没想就开口说出了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不过，我看你自己去有点儿悬，最好带上一个可以帮你说话的人。我正在站岗，不能陪你去。你去找李小丽，让她陪你走一趟。自从来到这里，集训队就解散了，集训队员全部下到了全师各部队。我下到了侦察连，李小丽下到了师医院。”
李秀山正在凝视着一张军用地图。这是一张比例尺五万倍的军事地形图，上面详细标注着伊犁河谷的地形地貌。这张军用地图他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早已把上面的所有图像都牢牢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他之所以想把这张军用地图找出来再看一下，是因为刚刚接到了西域军区司令部发来的敌情通报。敌军正在边境对面增加兵力。敌军的这种军事部署，显然是针对着刚刚进驻那拉提的九九零一部队。他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战争早有各种想定。这些想定正在他的脑海中飞速地掠过。最后，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认为自己选择的驻军地点没有错。这个驻军地点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在此之前，他通过多次实地考察才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把这个结论上报到中央军委之后，又得到了中央军委的进一步认可。因为，那拉提面对伊犁河谷背靠巩乃斯峡谷。伊犁河谷地势开阔，便于机械化部队展开。巩乃斯峡谷地势狭窄，不便于机械化部队展开。敌军以机械化部队为主，我军以半机械化部队为主。远离巩乃斯峡谷与敌军作战，是一种不利我军的作战方式。靠近巩乃斯峡谷与敌军作战，是一种有利于我军的作战方式。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从这张军用地图上移开，投向了悬挂在帐篷顶上的一盏煤油灯。这盏煤油灯用一束跳动的火苗，把他的背影投向了一只熊熊燃烧的铁皮炉，这只铁皮炉又用一根铁皮烟筒切断了他的背影。虽然这个驻军地点没有选错，但是这里的驻军条件非常恶劣。由于没有营房可住，部队只能住在军用帐篷里，既没有通电通水，也没有供暖供热，更没有训练场地。长期这样驻扎下去，难以确保部队的战斗力。因此，当务之急是尽快改善驻军条件。
这时，只听李小丽在帐篷外面大声喊叫：
“报告！”
“进来！”
李秀山批准了她的要求。
于是，李小丽走进帐篷向他立正敬礼。
“熄灯号已经吹过了，你怎么还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李秀山不高兴地问她。
“我想来看看你！”
李小丽嬉皮笑脸地对他说。
“你不是已经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走吧！”
李秀山现在不想和她多说话，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考虑。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马上就走！”
李小丽又嬉皮笑脸地对他说。
“那你就快点儿问吧！”
李秀山显得有些不耐烦。
“如果我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你会怎么处理我？”
李小丽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李秀山的脸色。
“那要看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李秀山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比方说，我没有得到你的许可，就自作主张……”
没等李小丽把这句话说完，李秀山就向帐篷外面喊了一声：
“别让她替你说话了！有什么话自己进来说吧！”
于是，躲藏在帐篷外面的李继先只好走进帐篷向他立正敬礼。
“你不要和我讲你是怎么来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没等李继先开口说话，李秀山就连珠炮似地向他说出了一串话。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违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哪一条？”
“第一条！”
李继先立刻回答。
“第一条是什么？”
李秀山立刻问他。
“一切行动听指挥！”
李继先又立刻回答。
“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秀山又立刻问他。
“你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接受，只要你能让我留在这支部队里！”
李继先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李秀山。
“我处分不了你！因为你已经不是这支部队的人了！我也已经不是你的部队领导了！”
李秀山用冷漠的眼神望李继先。
“我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办吧！这么晚来到这里，你肯定又累又饿。一会儿让小丽带你去吃饭，再找个住处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如果身上带的钱不够用，我可以给你。回去以后，向所在部队领导汇报一下你的所作所为，然后听候所在部队领导的处理。”
“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李继先对李秀山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
听到这话，李秀山又向帐篷外面喊了一声：
“警卫员！”
“到！”
听到喊声，守候在帐篷外面的警卫员立刻走进帐篷立正敬礼。
“报告师长！有什么指示！”
“叫你们连长马上带两个战士过来找我！”
李秀山向他下达了命令。
“是！”
警卫员立刻转身回头，一溜小跑地执行命令去了。
不一会儿，警卫连连长就急匆匆地走进了帐篷。
没等警卫连连长站稳当，李秀山就指着李继先对他说：
“把他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人！”
“是！保证完成任务！”
警卫连连长一边完成立正敬礼的动作，一边大声回复命令。
“关就关！”
李继先毫无惧色地跟着警卫连连长向外走。
“你不要以为关起来就可以不回去了！”
李秀山在李继先背后大声说：
“我只是给你三天时间，让你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三天之后你还是拒绝回去，我就派人把你押送回去！”
（二零二一年三月一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