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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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个对手之间的较量，我是说，跟你生命中最亲密的那位对手，可以细微到呼吸。如果对方在你面前的呼吸声很明显，甚至大口喘气，那就证明气氛比较融洽，可以轻松地谈论过年买黄牛肉还是买水牛肉的事。若不然，空气总是紧张甚至僵化诡异，他一定在为着什么生闷气，你就得好好反省，比如是不是昨晚那场爱情运动自己的态度过于敷衍之类的事。

在婚姻保垒里枪淋雨弹摸滚爬打这些年，我几乎不用看他的脸，不用听他开口说任何话，就知道他此刻是喜是忧是怒是伤是敌是友——只需近距离从他身边飘过，就能从他呆过的空气里闻出味道来。

比如他一身疲惫开着空车回来，你千万别问他吃了没有——就算明知道他已吃过，也要装作很殷勤的样子赶紧去厨房为他打饭……若是知道他真的没吃过，就更不用说了。从外面回家的男人，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他总是没什么好脸色的。那一副很辛苦很严肃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在指望他要从他手里讨饭吃似的。

我看得多了，就知道怎么避其锋芒。孩子们不懂事，老是去问过了饭点回家的爸爸吃饭没，被骂了好几次：我哪里吃了？哪里有饭给我吃？

明明他常常在外面吃过了，有时候顺便在我弟那边吃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去问他，他也会没好气地说，还记得我没吃啊？总之，是没法讨好的。

何必去问呢？何必自讨没趣呢？不在家吃饭应该事先打电话告知，这一点，他永远做不到。他爸妈没教过他，没办法。在这场较量中，我渐渐反败为胜，也暗地里教孩子们学着点，别动不动问那些没趣的话。永远都煮着他那份饭，永远都当他没吃，宁愿有时倒掉喂别人家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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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保卫战，一方面是保位，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在精神领域方面的权力。永远不要小看一个没怎么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所说的话——他可能没那么会安慰人，但他伤你的时候，绝对能让你叹息自己的盔甲不够坚硬。

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我会在教堂里奉献多少钱，但他永远都想知道。我只想在彼此都能非常明朗的情况下，他能尊重我，并且支持我——哪怕这种可能性等于零。

所以，为了表示自己在财政方面的清白，我也会试探性地问他，喂，圣诞节了，你说我们奉献多少钱合适呢？

你知道这个没上过大学的人是怎么对我说的吗？非常经典！他对我说……奉献这种事情，等于做人情，礼轻情义重……

好一个礼轻情义重！他是想让我奉献几块钱就能表示出山高海深的情义吧！他既不想拿出来太多，但又要表示对上帝的敬畏！果真像某些狡猾的犹太人——他们是要向上帝奉献自己收入中的十分之一的！因此那些小气的家伙把自己的收入算得很低很低……

依此类推，大家就知道我这场保卫战的对手并不好对付……并且这场较量的时间有点长，跟我的寿命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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