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190】法律事件,政治解决。202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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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称:“萧衍频频截断东关,想要制造漅湖泛溢,以水淹我淮南诸戍卫据点。吴楚一带多水,他们一边利用水攻,一边出兵抢掠,淮南之地恐怕将不再为我所有。寿阳离长江五百余里,人心惶惶,又恐惧水灾,我们应该顺应人民的愿望,攻打敌人的不备,预先动员各州,征召士兵和战马,到秋天集结起来,见机行动,虽然未必能统一天下,至少也能保障长江以北地区的安全。”

六月五日,北魏征发冀州、定州、瀛州、相州、并州、济州六州二万人,马一千五百匹,下令中秋节在淮南集合,连同之前在寿阳的兵力三万人,全部交给元澄指挥;萧宝寅、陈伯之都受元澄节度。

14、

谢朏(fei)乘轻舟到建康,萧衍下诏,任命他为侍中、司徒、尚书令。谢朏推辞说有脚疾,不能跪拜,头戴隐士方巾,坐一乘小轿,到云龙门谢恩。萧衍下诏,在华林园接见,谢朏乘小车就席。第二天,萧衍又亲自到谢朏家,宴语尽欢。谢朏坚持要求继续隐居,萧衍不许;于是谢朏申请回东方迎接母亲,萧衍批准。临出发前,萧衍又到他家,赋诗饯别;朝廷官员前往送迎,相望于道路。回来之后,萧衍下诏,在谢朏旧宅原址为他修建新的府第,礼遇优异。谢朏一向厌烦工作,对他职责内的事,也不处理,众人颇为失望。

15、

六月十三日,皇帝萧衍任命中书监王莹为尚书右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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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五日,北魏平阳平公元丕去世(享年82岁)。

17、

北魏既解除民间经营盐池的禁令,利益都被富人和豪强把持。七月二十日,盐池再度收归国有。

18、

七月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太师;元勰坚决推辞。北魏主元恪赐诏敦谕,又以家人(侄儿)身份写信,祈请恳切之至;元勰不得已,接受任命。

19、

八月二十日,北魏任命镇南将军元英都督征义阳诸军事。南梁司州刺史蔡道恭听闻北魏大军将至,派骁骑将军杨由率城外居民三千余家进保贤首山,建立三个堡寨。

冬,十月,元英勒诸军包围贤首山堡寨,寨民任马驹斩杀杨由,投降北魏。任城王元澄命统军党法宗、傅竖眼、太原人王神念等分兵入寇东关、大岘、淮陵、九山,高祖珍率领三千骑兵为游军,元澄以大军继其后。

傅坚眼,是傅灵越之子。

北魏军攻陷关要、颍川、大岘三城,白塔、牵城、清溪全部崩溃。南梁徐州剌史司马明素率三千人救援九山,徐州长史潘伯邻据守淮陵,宁朔将军王燮保卫焦城。北魏党法宗等进军攻陷焦城,击破淮陵,十一月四日,生擒司马明素,斩潘伯邻。

之前,南梁太守冯道根驻防阜陵,上任伊始,就修整城隍,远远的派出斥侯,就像敌人将至一样,众人颇笑话他。冯道根书:“怯防勇战,防守要胆怯,作战要勇敢,就是这个意思。”城墙还没有整修完成,党法宗等二万人已经掩杀到城下,众皆失色。冯道根下令大开城门,身穿便服,登上城楼,选精锐二百人出城与北魏兵交战,击破北魏军。北魏人见他气定神闲,初战又不利,于是退走。冯道根亲自率骑兵一百人攻击高祖珍,击破。北魏诸军粮运断绝,撤退。朝廷任命冯道根为豫州刺史。

20、

武兴安王杨集始去世。十一月十一日,北魏立其世子杨绍先为武兴王。杨绍先年幼,国事决于二位叔父杨集起、杨集义。

21、

十一月二十七日,南梁尚书左仆射沈约因母丧去职。

22、

北魏迁都洛阳之后,北边荒远,加上饥馑,百姓困弊。北魏主加授尚书左仆射源怀为侍中、行台、使持节,派他巡行北边六镇、恒州、燕州、朔州三州,赈济贫乏,考核官吏,政事得失,都由他先裁决,然后再报告皇帝。源怀通有济无,饥民都仰赖他。

沃野镇将于祚,是皇后之嫡伯父,与源怀是姻亲。当时于劲(皇后的父亲)正掌权用事,势倾朝野,于祚颇有贪赃受贿。源怀将要入镇,于祚郊迎于道旁,源怀不跟他讲话,即刻劾奏将他免官。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源怀是旧交,贪秽狼籍,置酒宴请源怀,对源怀说:“我命之长短,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岂能不对我宽大!”源怀说:“今天是我和老朋友喝酒的宴席,不是讨论司法案件的场合。明天到公庭,再以使者身份检查镇将的罪状罢了。”元尼须挥泪,无以应对,源怀调查得实,将元尼须定罪。源怀又上奏:“边镇事少,而官员编制太多,沃野一镇,自镇将以下,竟有八百余人;请裁撤五分之二。”北魏主元恪听从。

23、

十一月二十七日,南梁将军吴子阳与北魏元英战于白沙,吴子阳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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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东荆州蛮夷樊素安作乱。乙酉(十一月无此日),任命左卫将军李崇为镇南将军、都督征蛮诸军事,率步骑兵讨伐。

25、

南梁冯翊人吉翂(fen)的父亲为原乡县令,为奸吏所诬告,逮捕下廷尉,罪当死。吉翂年十五岁,到宫门前敲响登闻鼓,乞求代父亲一死。皇帝萧衍见他年幼,怀疑有人教唆,命廷尉卿蔡法度严刑拷打,然他从实招来。蔡法度盛陈拷讯刑具,诘问吉翂说:“你请求代父一死,皇帝已经批准,难道你真的要死?你一个小孩子,恐怕是为人所教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吉翂说:“我虽愚幼,岂不知死之可怕!只是不忍心看见父亲被处极刑,所以请求替代。这不是小事,怎么会是受人教唆呢!皇上明诏,允许我替代,我就像登天成仙一样,岂有后悔!”蔡法度又和颜悦色诱导他说:“主上知道你父亲无罪,很快就会释放,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如果能改变口供,可能父子都能活命。”吉翂说:“我父亲受到那样严重的指控,一定会受刑无疑;我瞑目引颈,就等着斩首,没有什么话说。”当时吉翂脚镣手铐,身上全是刑具,蔡法度可怜他,下令换轻小一点的。吉翂拒绝,说:“死罪之囚,只能增加刑具,岂可减少?”竟不肯脱下。蔡法度汇报上去,皇帝于是赦免了他的父亲。

丹阳尹王志知道了吉翂在廷尉的事,又向吉翂乡里的人们打听,准备在明年春季,将吉翂举荐为“纯孝”。吉翂说:“王大人真是奇怪!为什么把吉翂看得如此浅薄!父辱子死,理所当然;如果吉翂此举,是因父取名,那岂不是奇耻大辱!”坚决拒绝,王志于是停止。

柏杨曰:

整个事件,都在“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上面打转”。只要有人指使,父子就一同治罪;没有人指使,则老爹轻松出狱!没有一句话提到老爹是否被冤枉。事实上,他是被诬陷的,但他却不是无罪获免,而是因为儿子没人指使获免。翻来覆去,法律事件不用法律解决,却用政治解决。这就是文化传统。

传统知识分子一向怀有神经质的恐惧,遇到有人诉苦呼冤,而只紧张万状地追究:“谁在幕后指使他诉苦呼冤!”这种奇怪反应,竟然没有受到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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