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周记:围场行记(上)

中元节后的三天,我们全家与好友飒莎一家同去塞罕坝与乌兰布统草原。

此地在北京以北400公里,原为清宫秋狝之处,现分属河北、内蒙两地。四年前我和飒莎同时毕业,同在北京工作,居住地也相距不远。2015年毕业后,我们和现在的涂涂干爸戚成涛一道去了承德避暑山庄及外八庙,那时戚老师还在海南航空任乘务员。

承德旧属热河,实为山城,夏无酷暑,清帝在此敕造避暑山庄实在是看中了这一地的凉爽,此地处游牧与种植自然带的交界处,又拱卫京畿,不失为避暑与政治笼络的天然地带。

山庄占地广阔,群山环绕,湖光山色,极富变化,和北京圆明园、颐和园一道,是北方皇家园林的典范。且和颐和园相比,更似圆明园,不同的是圆明园内的隔景山丘遗存的多为人造土丘,此处则多有自然山石。在农耕社会,“稼穑”农事关乎国家命运,故而历代都把将对农业的重视,尊为仪式,目前北京先农坛仍有皇家“一亩三分地”,地上仍种有谷物。皇家园林中几乎都有“耕织图景”,颐和园中的水村居一带,是我在自得园读书时最爱的去处。

除了皇家对农业从里到外敬天畏人的尊重,耕织图景实在也是中国文学及美学范畴里不可或缺的审美意象,那是我们民族精神的来处。想想看有多少古诗词在写山林农家之苦乐,在赞赏山林自然质朴之风光,所有的词藻,只要一碰上山林农家,都会变得尽见真淳。“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唯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王维曾写“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说的是农人做饭慰劳田间的景象,下半句更令人绝倒,“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中国艺术精神里的淡远、生动,尽在这一句中了。古人说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实际上,说的就是诗画里精神气质的一致性。

我以为人最终是要返璞归真的。皇家有意而为之的耕织图景,是对世间极致繁华与热闹的冲淡,或说是八卦两极中的另一极。戴着诺大皇冠,身着华丽的龙袍,可能有时会让人恍惚,不知己身的来处,亦不知归途何处。归田园居,双足踏进泥土,身与心,灵与肉,方在一起,一己之身,也才属于自己。依水而居,饭食俱由己获,始终有“我”在,也就是“艺”的妙处了。

现代人时常谈论“焦虑”,都是因为“我”没有在己身,而是在一直执拗于外物,追寻某个自我设定的结果,而此“结果”大多又由艳羡倾慕他人而来,故而追而不可得,是故“焦虑”。倘若能不论何时何地,遇何事何人,都有“我”在,此心便会平和,宁静,安详,从而生出智慧。

避暑山庄中的农舍一带,也是我那次游览,最为欣赏之处。

清帝休憩的室内挂有“烟波致爽”匾额,相传为康熙手书,认为笔触临近湖泊,秋气致爽。咸丰皇帝曾于此地驾崩,慈禧太后又亲手导演了广为人知的“辛酉政变”,自那时以后,避暑山庄也随着清帝国衰弱的国运而日渐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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