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丝

我在老城区开了一家小面馆，晚上10点开始营业，夜里2点打烊。在白天我有繁重的练习。

繁华大城市的一点好处就是，加班晚归的人成了我的顾客。

深夜、疲劳使人对食物的要求降低，一碗热汤足以慰藉他们的灵魂。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食物味道不怎么样。

anyway,除去成本，还是能有一点收入，勉强维持生活。

他已经连着来了好几天，每次都在十点十分来，点一碗面，两瓶啤酒，边吃边看电视。

起初我以为他是奔波在大城市中的一个，但总见他不紧不慢，步伐轻松。并且每次都坐电视机对面的那张桌子，看同一个节目。

那是一个走钢丝的转播节目，选手借助一根长杆保持平衡，在万米高空的一根钢丝上走着。

他看得聚精会神，常常跟随选手的一次颤动变得紧张，夹着面的筷子就停在半空中。

“兄弟，怎么看你像是专门来看节目的。”

“怎么讲？”他转头看我。

“因为来吃面的客人大多加班回来，饿得恨不能舔碗。”我朝旁边吃剩的餐桌努努嘴，“但你常常面都还有剩，酒却喝光了。”或许他觉得面并不好吃。

“哈哈。”他不言语。

“还有，我发现你每次都在看这节目。”电视上选手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还剩多远要走，一条钢丝延伸到画面边角。

“我也曾走过钢丝。”他小声地说。

“哦？”我表示怀疑，看他敞开的衬衣领口，和这种亡命之徒实在相差太远。

“嘿嘿，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呷了一口酒，“当年我挑战的也是这个地方。”他举起酒杯，似向电视里的人致意。

“那你怎么现在怎么......？”

“你以为我失败了？哼，我当年可比他快多了。”

“那你为什么没继续……走钢丝？”

“……”他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走钢丝一次就够了。”

我彻底困惑了，他却不再说话。

邻桌客人买单，我赶紧过去，留他一人。

待我回过身时，他已走出店门，孤单的背影在路灯下缓慢前行。

桌上放着他留下的饭钱，我抓过塞进口袋。拾起碗筷酒瓶向后厨走去，一转身看到电视里选手一只脚踏上终点线。我摇了摇头不去理会。

后厨台面下堆放着白天练习登山的工具，我突然想到他的话——走钢丝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