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1900

在我们生活着的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传奇或传说中的传奇存在,而这些传奇或者传说中的传奇经过人们口口相传之后,变得更加的曲折离奇。更有甚者,我们许多时候只是听闻它的名字和它断断续续的一些新鲜故事,便依照自己的想象,对他添加了诸多我们希望他拥有的,但根本不属于他的属性,以达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例如汪道涵和辜振甫,坊间的议论说二人私交甚笃,可实际上二人在现实中并未见过几次面,可能也并未进行深入的交谈,姚明和麦蒂,也许二人的关系并不如传言的那般紧密。但这种传言的存在,却满足了许多人心理上对于某些事物的期许。艺术家总是追求完美,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艺术家的基因。


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繁忙的世界里,传奇总是会格外引起人们注意的,人们更愿意去想象那些美好,简单而纯洁的人或事,正如《海上钢琴师》与其中的主角1900。作为朱塞佩托纳多雷三部曲中的《歌声伴我飞》意大利导演驾驭这种文艺题材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海上钢琴师》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存在于现实中,而现实中又几乎不存在的人。


     他在1900年的第一天降生在弗吉尼亚号客轮上,因此得名1900。作为弗吉尼亚号上一个孤儿,他在“去他妈的规矩”的孤独的存在着,一边为那些目光迷离的乘客弹着钢琴,一边看着熙熙攘攘的,忙着去活或者忙着去死的人不断穿梭在大西洋之中,匆匆上船,又匆匆下船。这些无暇他顾的过客这一刻还拥挤在客舱内听着舒缓的钢琴曲,下一刻船到港口,便迅速转换情绪,奔向自由女神像,只留下1900 孤单的背影和在船舱里久久没有散去的乐曲的回音。


     对于那些从一个目的地奔向另一个目的地的人来说,1900他美妙的琴声不过是他们曾经在一艘叫弗吉尼亚号客轮上遇到过了一个美好的点缀,仅此而已。对于1900而言,每一次下船的乘客,也不过是他眼中无数的过客,甚至连点缀都谈不上。     但1900和那些从一个未知的终点奔向另一个未知的起点的人一样,都是一个个被不断剥离,又不断被聚集,不断重复运作的个体生命。只不过1900被拍成了电影,但归根结底,他也只不过是个无师自通的,带有钢琴天赋的普通生命,他一生没有过重大的政治成就,没有过发明专利,没有出过专辑,更谈不上大卖,他甚至没有存在过,他只是无形的融入到了弗吉尼亚号这个载体中,在他出生时成为了弗吉尼亚号的一部分,在弗吉尼亚号需要消失时,又随着它消失。


他曾经实实在在的存在了,证明仅仅是因为留下的那张折损唱片。但归根结底它是以一种特殊的存在方式而不存在。我们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我们似乎也以一种并不特殊的存在方式而不存在过。我们也在从一个未知的起点走向下一个未知的终点,从一条船辗转至另一条船,正如1900之于他一生未离开过的弗吉尼亚号。



1900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弗吉尼亚号,他所言是因为他适应不了船下复杂的环境,他习惯了与世隔绝,可人心又何尝不总是与世隔绝呢,我们也终究下不了我们心里的那艘与世隔绝的船。1900一生唯一一次决定下船,源于那一次美丽的回眸,但最后关头他放弃了下船,宛如那美丽的瞬间从未发生过,他选择守住内心,因而舍弃了另一种向往。但若他下去了,美国大陆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艘更大的客船,他终究会遇到更多的形形色色的过客罢了。



     我们为之惋惜的是1900的才华,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世俗的愿景,若1900 下船,开了一场音乐会,成为备受尊崇,享誉世界的钢琴家,然后和那个回眸对视的女子结婚,然后的一切就进入了我们熟悉的世俗剧情。那一切都是人们美好的希望,但那却不在传奇。可1900毕竟是守住了自己内心的人,他将礼帽丢尽大海,把自己重新交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会遇到无数的过客,做无数次的看客,匆匆一面便就此告别,此生再未相见。我们的一生遇到无数的1900,也会不断的成为1900,我们向往着1900的天才与独立,同时也惋惜着他的隐逸与孤单。我们希望他拥有更美好的物质生活,可同时又宁愿他静静的待在船舱里。我们希望1900活下来,希望他在弗吉尼亚号爆炸的最后时刻跳下船来,同时又希望他在船上得到永生。我们也希望自身能够独身其身,但同时又希望自身兼济天下。


借用《断背山》里的经典台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那是我们的归宿,或许也是我们曾经来的地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艘弗吉尼亚,无数次想离去,却始终未曾远去,我们也终将如同片尾的长镜头那般缓缓消失,却以不存在的方式证实自己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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