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收假后的第一天。傍晚,天阴沉沉的,虽然有风吹过,可是空气里沉甸甸的,呈现出一种粘稠感,这种粘稠感,你呼吸的时候,鼻子可以感觉到;你说话的时候,嗓子可以感觉到。
王老太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眺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屋内已然昏暗,窗外昏黄的天色已无法使屋内变得明亮,甚至不能给阳台带来色彩了。
从王老太的卧房门口向阳台看去,静谧的像经历岁月洗去色彩的一张黑白照片,王老太背对着我们坐在马扎上,一张无人的摇椅侧对着我们,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的记录时间的流逝。
窗外风大了一些,树叶在树枝间婆娑摇曳,像是欢呼迎接即将到来的大雨。
王老太的肩部开始有了轻轻的,不易察觉的抖动,这抖动不是持续的,而是一阵一阵儿的。
此时,大雨来临之前低飞的几只麻雀,落在了王老太的窗台,叽叽喳喳地看着王老太的双眼,呆滞,迷离,湿润。
天青色未等来烟雨,却等来了王老太滴落的泪水。
王老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右手抹了一把眼泪,她把眼角的泪,擦到了脸颊。这是一张多么苍老的脸,此刻却洋溢多么幸福的表情。王老太此时像是喜极而泣,像是获得了至高荣誉;她骄傲着接起了盖着红色丝光棉布的固定电话,不久又骄傲的放下电话,再次盖上那块红布。
王老太匆忙下楼,匆忙朝小区门口走去。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她高兴的对人笑笑,身旁路过没有和她打招呼的人,她爷高兴的对人笑笑。
大雨如期而至,淋湿了王老太的头发,也淋湿了行人匆忙的回家路。雨中的王老太像个孩子一般,那笑容在雨中犹如荆棘丛中的一朵百合。
她湿淋淋的矗立在小区门口的一家熟肉店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这是…大张…猪蹄吗?
卖肉的男子礼貌地说,是的,阿姨,是大张猪蹄。
我儿子就吃大张猪蹄,别的,猪蹄他,不吃。就爱吃你家的猪蹄…
卖肉的男子笑笑。王老太突然神情紧张起来,质问一般说,你这到底是不是大张猪蹄,我儿子别的猪蹄不吃,他只吃大张猪蹄!
卖肉的男子目光从砧板上扫向这个古怪的老太。这个老太太湿淋淋的白发遮住了一侧脸颊,但是从另一侧分不清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打湿的脸上所呈现的孤独却清晰可见。
阿姨,这确实是大张猪蹄,说着让王老太看看推车上的字。
王老太轻声念了一次,大,张,猪,蹄,对,就是大张猪蹄。
提着两个猪蹄的王老太,湿淋淋的回到了屋里。此时夜幕垂下,屋内,包括阳台,没有一丝光亮。王老太打开了客厅的灯,屋内顿时亮了起来。似乎一切好与不好的情绪,都被照的无处躲藏,王老太提着猪蹄的手,晃动几下,也变得无处安放。
王老太嘴里嘟囔了一句,儿子最爱吃大张猪蹄了。屋内安静的可以听见楼下雨点滴落的声音。
可是,儿子没有说,今天回来不回来?我记不清了,我记得儿子说过节回来看我的?
哦…节是不是已经过了?看,儿子回来了,这不是给我买了猪蹄吗?我最爱吃大张猪蹄了。
屋内明亮的暖色柔光,温暖地洒在王老太的脸上。王老太幸福的望向窗外,雨,一滴一滴落下,就像记录时光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