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车的意义

当天下午我开始往普洱走。

中途走了很长一节,和中午的那群小哥吃过饭。我便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出发。

没过多久就搭到了一辆当地的车,师傅是辽宁人。

“干哈来了,旅游啊。”

“对。”

“这地方有啥好看的,一眼望不到二里地。除了山还是山,不像我们辽宁。”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一个朋友在这里准备开发茶园,只有这边的土壤适合。但是太忙,我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子正好有时间,他就叫我过来了。你一个人儿啊?”

“恩。”

"走之前没有和爸妈打招呼吧,怎么一个人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要去旅游就去大城市嘛。北京上海去过吗?”

“没有,每天都会给妈妈报平安的。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哼,小姑娘还是见识太少,你去大城市能够开阔视野,你来这种荒野山村能够看到啥啊?”

“以后有机会就去看看吧。”

“这才对嘛的,年轻人应该积极向上一点,多一点拼搏的精神。”

叔叔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东北味,动不动就是干哈呀。但是人实在。说起辽宁,那样才是一个城市真正应该有的样子。宽阔的土地,宽敞的马路,二层的小洋楼。虽然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并且将来可能还要待很久。但是他一点都不准备适应这里的样子。心中觉得只有自己的家乡才是最好。

车子忽然停在路边上,叔叔说下车买烟。

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瓶饮料,从我这边的窗户直接扔在我怀里。

“喝。”

“叔叔,不用的......”我话还没说话他就打断我。

“叫你喝就喝,哪儿那么多事儿。”叔叔把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像九十年代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走路一摇一晃,鼻子上架着墨镜。他说话的声音提高了,我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我感觉她说话的口气有点像骂人。

车子停在一个岔路,他要往山里走。和我不顺路。分别的时候让我千万注意安全,每天和家里人保持联系。

换了一个地界,气候就我完全不一样了。在太阳底下走着,汗水都黏在背上。经过的车辆很少。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南国的风光。路边的乔木高大笔直,树荫一段接着一段的。蝉在无休止地唱着歌,听起来让人更加烦躁,马路上一点风都没有。我看见路边的木房子。只有几平米,都是当地的木材简单搭建的,看起来摇摇欲坠。里面只能够住一个人。屋里的人走出来,我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也笑笑,目送我离开。

看见路边这样的房子我总是会想,人的欲望什么时候才能满足呢?在市区里买一套六十平米的的两居室,你会觉得小。要是生了孩子,你想建个书房,或者专门的衣橱就是妄想。然后等有一天你的钱足够了,会换成一个一百平的。但是这在我们看来也只是勉强,因为需要有一间客房。然后再换到一百五十平,但是建一个简单的书房可以,衣橱还是很奢侈。所以又努力挣钱为了换更大的房子做准备。我们终其一生都没有摆脱房子的禁锢。

但是一个几平米的小木屋也够生存了。

要是我们把赚到的钱只买一个很小的房子,那生活绰绰有余。只是总向往着更大的房间和更宽敞的卧室。

当天晚上我是在普洱歇下的。到普洱的时候已经很晚。在当地找了一个比较便宜的旅馆我睡下了。第二天开始马不停蹄得往北走。妈妈在催我回家,暑假马上接近尾声,每天在路上她都十分担心,也十分想念在路上的我。整天问我有没有晒黑、钱够不够花、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我仍旧准备走一条县道,只是当地的人知道。车还比较多,这样就可以和少绕一点路。

我上午搭车到的绿春,整个绿春就是云贵高原上的村子。路途中见到很多的村子,一整个聚居地,闪耀在高原的顶峰。建筑都是古色古香的木房子,年岁很大。我问车上的司机这些村子里还有人住吗?他说当然有,不然这些房子早都废弃了。

山上满是黄土,上面没有马路,地势太险,建筑工程难度大。况且投入和收益在当地政府看来是不成正比的,完全没有必要。所以村子里的人要想去一次县城那都是十分困难。

我到绿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过,高原上天很蓝,但日头也很毒辣。我走在长长的县城里,经过菜市。菜市门口有阿姨用蛇皮口袋装着煮熟的蝗虫在卖。二十块一碗。菜市里还有很多当地的食物,都需要热加工,带在身上不方便。我只买了一些红毛丹和当地种的梨,接着往前走,然后看见了很久都没有见过的面包店。我花四块钱买了最常见的肉松面包。但是咬起来真的很要命。硬邦邦的,一点不像面包,倒像冷却之后的馕。我还是坚持吃完,在这些地方吃一个面包兼职就是奢侈。

我想要到城边搭车,当地人让我坐公交。公交两块钱,无人售票。整个车厢加上司机一共只有八个座位。但是坐的人很少,八个座位都显得绰绰有余。

我顶着烈日接着往前走,搭到一两面包车。

叔叔皮肤黝黑,鼻翼宽大,整个脸在阳光的照耀下都泛着油光,副驾驶上坐着他的妻子。他说自己是哈尼族的。

他们觉得见到一个外地人很不容易。总是在打探我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我的周围是什么样的。加上我说自己还在上学,他们更是顶礼膜拜,车上有新的人上来总是很兴奋地说:

这个妹妹可了不起了,是个大学生呢。

然后车上的人总是爱找我攀谈。我不得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旁边坐着一个大爷,对我身上的一切都很好奇。

“你这个是地图啊,这个怎么用啊。”

我就简单地给他介绍,他问我会不会迷路,我说你只要按照路边上的指示牌走就可以。

“哎呀,现在都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像我不识字,你就算给我地图我也不知道怎么看。”

叔叔转过头看看窗外,然后一会儿又对我上下打量。

“你脖子戴的是什么啊?”

“是珊瑚,朋友送的。

“男朋友送的吧,不然怎么戴在身上。”坐在驾驶室的叔叔通过后视镜看着我说。

“就是普通朋友,只是觉得这个珊瑚很好看。正好送我,我就找了个绳子戴上了。”

“哈哈哈,小姑娘别害羞嘛。你这个年纪在我们这边孩子都有了。”全车人一起哄堂大笑,我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呵呵笑。

我们在路边又路过一个村子,马路上的劳动妇女穿着哈尼族的传统服装,浑身都是绣花。戴着一个尖尖的三角帽,有点像《加勒比海盗》里杰克船长戴的那种,但是上面仍旧充满着刺绣。浑身上下都是鲜艳的颜色,阿姨们手里拿着镰刀。三五成群,在路上尖声地讨论着什么。都是哈尼语,根本听不明白。但是路上的阿姨都是十分鲜活地在我面前,富有生气。

我么路过元阳梯田,叔叔说现在要特意送人到红河。车里的小伙子家里人生病,着急到医院。叔叔说我可以去他们家,他们可以带我去梯田看。因为是当地人,所以不需要门票。我们经过的马路就在梯田的上方,透过车窗可以大概看清楚梯田的全貌。我对梯田并不十分向往,四川也有梯田。只不过规模没有这么大,坡度没有这么陡。婉拒了叔叔的好意。

我们经过元江、个旧,然后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都还在高速路上。叔叔需要把车上的这个人直接送到当地最大的医院。他们晚上要回家,为了省钱,马上又要再开五个小时。叔叔问我在哪里下,我明白之前说的让我去他家只是客套话,就说想在红河找一间便宜的旅馆。

街上已经没有人,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他把我拉到一个小旅馆说是自己经常住这一家,环境还可以,价钱也比较实惠。我下车道了写谢准备走。他还站在原地,我交了旅馆的钱他还是没走,我准备在过去打个招呼。

“妹妹,你多少钱给点钱吧。我今天油费也花 了好多。”他开口对我说道。我想着给钱也是应该的,毕竟一个下午都在叔叔车上,但不知道给多少合适。也害怕他狮子大开口,像之前在临沧遇到的师傅一样。我准备讲价。

“叔叔,你觉得多少合适,看我身上有没有这么多。我刚交了旅馆费剩的钱不多。”我一般身上只放两三百块,剩下的钱都在卡上。一般两三百可以撑三天,有时候要买门票,就只能管两天。身上的现金已经是几天前放的了。

“五十吧。”

我掏出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钱,刚才问了老板这里的住宿费要六十。还交押金。要一百。其余的就只剩下三十多块。

“叔叔,我把剩下的都给你吧,但是只有三十多块。”我把手里剩下的钱都一张张整理好,准备给他。

“算了吧算了吧。”

然后也没说什么,一溜烟开走了。

他停车的时候就一直在等在路边,我去问旅馆的时候他也没走。我以为他是想看着我安全到达之后才准备走。但是当我一直给他做再见,让他小心时。他还是没走,就停在路边。我凑过去跟他告别,才知道原来他是想要油费。

搭车旅行虽然有时候很畅快,也可以认识很多你生活中不会接触到的人。但不可否认,有人会觉得你是在占便宜。我也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在占便宜,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

但是我看过谷岳分享的一段话:


摘自谷岳的微博

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怀疑自己,也没有把别人的帮助当作理所应当。我有时候想过换一种的其他的方式,但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找到比这更好的方式。经常在路上会碰见不理解的人。之前在新疆遇到过一个西安的叔叔,他听说我和小伙伴是搭车旅行。第一反应就是:

那你们根本就是抢劫啊!

或许这只是某一过渡时期,我仍旧在探索。或许会找到更好的方式,但是回想起以前的搭车旅行,我还是会觉得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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