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光溜溜得坐在浴盆里玩耍着玩具，口中念叨着自己的才懂的词语组合，我半蹲在浴盆旁边给他洗头，最近气温骤降，孩子洗澡都变得拖拉，好不容易把他塞进水里泡着，还不安分的给你乖乖冲洗，一会拿一个玩具演示，一会又变身怪兽或奥特曼，各种动漫角色自动切换演绎。
虽然我早已习惯他这般洗澡，但是还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生气的批评了一番，儿子脸上的兴奋感慢慢退去，笑脸渐渐平缓下来，眼睛里不知是水雾气还是眼泪，润润的，亮亮的。他瘪了嘴巴，表情似乎有点小委屈，但更多的好像是畏惧。
他安静下来了，任我摆布，折腾一番后，我腾起的怒气也似乎消逝了，动作也稍微轻柔了些，不注意间抬头瞧见了儿子跟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我说，你要说些什么吗？他点点头，停顿了几秒问我，妈妈，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他眼睛里带有认真的成分，问的严肃。
我把他抱出浴盆里，给他裹上了大毛巾，我看着他的样子，跟一毛毛虫似的，尽然心底有点想发笑，还是忍住，严肃回答道：“不知道呢，你每天的梦想都不一样，我猜不到。”
我低下头给他擦干脚上的水，突然脸被一双小手捧住，脸一转看见他挣脱了毛巾，小手掌拍着我的脸说：“我今天的梦想是我想买一个大大的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房子，我自己一个人去住。”我不以为然的笑了，我以为是小孩子今天又看到了什么动画片或是绘本，期望自己也有个什么神奇的屋子这样的，所以我漫不经心的提问：“买个大房子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为什么想要离得远远的呢，而且你不打算让我和爸爸也一起过去住吗？”
水擦干了，给他衣服自己穿上，我看着他，想着他的回答又是什么惊奇事，但是我再怎么想在怎么猜也没有料到，他的回答竟然让我如此羞愧内疚。
他盯着我，答道：“因为我想一个人住啊，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愣住了，我预感这个不是玩笑的，我感觉他内心似乎有了些变动，我不敢掉以轻心了，思考了一下，接着提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出我预想的范围了。
他把衣服的最后一个衣袖穿上，拉扯了几下，然后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我：“因为我在这里不开心啊，我想去离你很远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住。”
我内心复杂到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毫无逻辑的接了一句：“那爸妈想你了，或是生病了，你不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怎么办啊？
儿子答道，那我就过来啊！”
我：“你住的太远了，怎么来？”
儿子：“我可以开车过来啊，陪你们一会，我就回去就好了。”
我：“只陪一小会么？不能久点吗？”
儿子：“好吧，那我早上来，中午来，晚上来，给你做好饭了我再回去”
嗯，还有孝心，知道给我们做饭吃，我内心还是有点小高兴，没白养啊。
我：“爸妈不能过去住么？”
儿子：“你们就这里住就好了呀，我一个人去。”
他似乎真的很想一个人住呢，我以为是他不爱我了，这么快就想着离开我的视线，才五岁啊，我心似乎裂了一小块，似疼非疼。
我又问道，那你住的那么远，爸妈想去见你的时候怎么办？
儿子思考了一阵，最后说：“”好吧，那我搬到附近来吧，不去那么远的房子了，可是附近的房子都没有了啊，我找不到啊。”我感受到了他对没有在附近找到好房子的苦恼。
他还是没有放弃一个人住的想法，而且很坚决很果断，到底是为什么他会有这个想法呢？我不由得深究。
我：“儿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搬出去一个人住吗？”
他看着我，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表情稍有些难过，嘴巴还是忍不住瘪了下，想哭却忍住了呢，最后略带着悲伤的语气说：“因为你老是跟我生气，老是说我不对，批评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这样的妈妈让我好难过，所以我想自己出去，想自己玩。”
这一瞬间，我觉得脑子空白一片，慢慢得回想自己这个礼拜以来对他的态度，脑子的回忆跟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涌上心头。
是啊，他洗澡磨蹭，我吼他了！
是啊，他早上起床上学，我吼他了！
是啊，他没有按时做好作业，我吼了！，
是啊，他做各种在我眼里无用的事情，我吼他了！。
我把他，我的孩子，当做了我释放生活，工作，家庭的压力的对象。所以他感觉到了这个家的压抑，这个所谓妈妈的严厉，他心里有了逃离的想法，在他这个年纪，五岁的年纪里。他梦想着自己可以买一个大大的，离妈妈远远的房子，开心的过，开心的玩。
我压下自己的情绪，忍住发酸的眼泪，对儿子说：“是妈妈不好是吗，妈妈令你不开心了是吗？”
终究是小孩，还是忍不住落泪了，他咬着嘴巴，说：“嗯，妈妈最近情绪没控制好，我很难过，我有点不爱妈妈了。”
我知道我的行为给他造成了伤害，我内疚，我羞愧，作为一个成人，作为一个母亲，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负面情绪，还嫁接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我认真的蹲在儿子面前，说：“儿子，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这样，是妈妈的问题，对不起”。儿子擦了擦眼泪了，说：“妈妈，你下次不要这样了，这样是不对的，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好了，我要去看动画片了。他好像回到那个我熟悉的孩子，但也好像不是。”
看着他似乎已经轻松的表情，我庆幸，他仍是乐观的。但前提下是作为母亲的我需要作出改变了，我把成人世界的负面情绪带入了他的世界，他的世界不再单纯安乐，而是畏惧恐慌。害怕妈妈不知道会因为他的什么动作或是行为就会暴跳如雷来吼他，批评他，原来亲切的妈妈似乎成了他看得动画片里的怪兽，不知何时攻击他，伤害他，小小的他不敢抗议不敢反驳，只能透过自己小小的幻想，来脱离这个环境。
我的儿子，五岁的孩子，他跟我说，他想一个人住，这是对我作为一个母亲言传身最大的讽刺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