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好后,戴南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去了别墅,推开大门,诺大的屋子里,此刻只有寂静,寂静到令人打颤,停滞的空气在屋里滋生出一种无形的张力,想要阻止前进的脚步,戴南感觉到屋里有一种不同往日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来的是一个人,所以显得孤独,与这房间相衬,反而更加深了戴南内心的凄苦。
戴南并没有关上大门,而是来到客厅里,把落地窗打开,顿时,一股微风吹进来屋里,那种死寂感才消退下去。
打开电视,毫无目的的调换着频道,不知道哪一个才能引起兴趣,按到手指有些疲惫了,就放下遥控器,深深的陷进沙发里,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板,久久都没有挪动。
“衰落”戴南回想着这几年的经历,曾经的辉煌家庭,会落得如今这般支离破碎,如果说上苍有眼,那为何还会把灾难降临在他的家里,从筚路蓝缕的艰苦奋斗,到高朋满座的成就,与人为善,乐于帮助他人,没想到老天却在这个时候开了个玩笑,积累再多的善缘,也没让家庭幸福美满,一夜之间,父母不知了去向,妻子带着儿子离开,而自己能有的只剩被别人可怜的眼光。
当初向妻子提出离婚,是戴南不愿让妻子承受亲族的非议,他知道妻子的性格,跟着他只会让亲族对她背后议论,加上不幸的现实,最后戴南选择了放手,毕竟她还很年轻,还有机会。
今天,妻子彻底离开了家门,现在的戴南已经没有家了,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出门一个人,进门也是一个人。
人间最心酸的莫过于衰败,历经了繁华的簇拥后,扑来的是孤冷的后生,所有世物都随着主体的衰败而远离,在危机显现时,戴南也曾极力阻拦母亲,但费尽口舌后,却依旧没能阻止一意孤行的偏执,一条最愚笨的路走到底,最后才知道真相的父亲一气之下竟离世而去,母亲也消失在一个夜晚,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下一堆不明不白的烂摊子给戴南,戴南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人生刚起步的时候就掉入了深渊,虽然他不用承受法律上的追究,但也难以释怀,愧对亲族,更愧对妻子,让她跟着受苦。
戴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一遍回忆着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又睡着了。
“叮……叮……叮……”一阵电铃霎时回荡在屋里,一下惊醒了睡梦中的戴南。
“我知道屋里有人,门都是开的,来人开下门!?”有人在外面呼喊着。
戴南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走了出去。
有大门外的确有着一个人,那人用一只手臂支撑着身躯压在大门的铁栏上,看到有人来了,就站直了身体盯着来人。
戴南也看着那人,但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那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并且带着不友好的神情。
“你谁啊,怎么从屋里出来,其他人呢!?”门外的人率先开口,语气里透露着傲慢。
戴南不想理会,回敬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屋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不在?她的几辆车都在这,哪有不在的?我知道她在,你让她出来。”
“你是她朋友?”
“是的。”
“既然是她朋友,那她怎么没告诉你她出差了!?”
“出差!怪不得消息也不回,花店也没开门,我还以为她又换地方了!”门外的人喃喃自语。
“她什么时候走的?”那人继续问到。
“走了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原来……不对,既然出差了,你又怎么进去的?我之前也没见过你。”门外男子一脸诧异。
“我?吟风说自己要出去半个月,就让我来帮忙照看一下屋子。”
“半个月?要这么久?那你能联系上她吗?”男子追问到。
“不能,我也联系不上。”戴南简短回答道。
“我不信,让你帮忙照看屋子,却联系不上她。”男子依旧觉得戴南可疑。
“你不信就没办法了,我不能强迫你,你要是想找她,那就等一周后再来。”戴南不想再跟男子多说,转身走去。
“等一下,这位大哥,你听我说完,我是真的想来找她,电话不通,信息不回,现在这门也进不去,你又说让我等一周再来,我真的是诚心来的。”男子语气转变了不少,这次像是在乞求戴南。
“你打电话是不是说不在服务区?”戴南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的,就是!”男子似乎有些确定了。
“那就对了,看来我们用的是同一个网络。”
听到戴南所说的和自己知道的是一样的,男子流露出失望的神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男的或许真的想见吟风。”戴南看那男子失落的样子,反而觉得于心不忍,于是走回了门前,说:“再等一周吧,我们都一样联系不上,一周后再来,也说不定等几天就有消息了。你给我留个名字,等她回来了,我帮你转个消息!”
“我叫宋子辰,没什么别的就想来见见她,谢了大哥,一周后我再来,就不用麻烦你,我先走了!”男子说完话就转身上了停在旁边的车,一阵轰鸣声后,庭院又回归了宁静。
戴安笑了笑,回到屋子里,关了电视,电灯,检查门窗后,就离开了别墅。
回到屋里,屋里很安静,安静到耳朵发鸣,冷冷清清的感觉像钢针一样扎进心脏,甚至戴南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拿了一张薄被子,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没过一会,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又睡着了,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叮叮……叮叮,戴南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喂……”戴南迷糊地说道。
“戴南,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戴南看了看手机上的名字,是二姨。
“二姨,我在家里,怎么了!?”
“你外婆要做手术,现在要转到市里的医院去,你去看看你外公,我们晚点就回来,你外公一个人在屋里,你去看看。明天再带外公到市里来。”
戴南听到情况,脑子瞬间清醒,立马坐起身来,擦了擦眼睛,穿好衣服,时间已经是傍晚6点13分了,戴南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在梦中梦见天上飞来一团黑火。
到了外公家,外公正一个人看着电视,向外公询问了情况后才知道,原来外婆心肌梗塞,一阵一阵发作,持续一周的时间了,今天本地医院才确诊病因,因没有技术,医院让赶紧转市里。
舅舅就立马跟着医院的安排,立刻去了市里,外公知道消息后,有些情绪波动,担心有意外,二姨又让戴南过去。
“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今天才转院?”戴南问道。
“之前没有找到病因,还以为是小毛病。前天才进医院,医生让观察,今天下午发作的时候,才确诊是心肌梗塞,就让转去市里。”外公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红丝。
“别担心,既然医院都说了是心肌梗塞,但外婆人还在,说明问题不严重,不然的话,一发作就没了,哪里还有时间给医院去找问题。转到市里的医院后,应该能解决,现在医学先进,这种手术也是很简单了,不要担心。”
听到戴南这么说,外公好像显得没那么焦虑不安了,但也没有说话。
“吃饭了吗?我给你弄晚饭。”戴南问了句。
“吃了,你吃了没有?我给你弄。”外公起身说道。
“外公,你坐下,我自己会弄,我都30了,没吃我也自己会煮饭。”戴南最后选择到楼下小餐厅吃了碗面。
再次回到外公家时,外公告诉他,自己也要去市里,等会表哥会开车来接,戴南立马回电给表哥,告诉说不用他来接,他有车,可以和外公一起过去。
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驱车前往了市里。
来到了外婆所在的医院时,人已经进了手术室十多分钟,把车停好后,就和家人外面等候,舅舅向大家简述了外婆的病况,说并没什么大碍,医生把握很大,外公一直坐在手术门口,大家表现的都很轻松,大概是因为这种手术真的很简单,戴南虽然不是医生,但听了舅舅的话后,还是比较认可,放在以前是大手术,而现在,这种手术对大医院来说就是小儿科式的。
“你开的那辆车是谁的?”舅舅终于对戴南开着一辆豪车有了疑问。
其他四个亲戚都看向戴南。
“嗯~那是朋友的,我借来用下。”戴南忙解释道。
“这么好的一辆车,比舅舅的还好,看来我们家小南同志魅力很大,我还猜这个朋友还是个女的。”舅舅似乎带着取笑的意味。
“就一个朋友,最近她出差半个月,就放我那里,让我帮忙照看下车子。”戴南有点说的含糊其辞。
“出差的话,放外面半个月就对了,让你照看?这车这么贵,还敢把车借你开半个月,有这么相信你,看颜色,八九是个女的,但我怎么觉得这不可信呢?”表哥不像是在疑惑,更像是在点火。
“我也不知道,我都没答应,她就把车钥匙给我了,我还莫名其妙的,我今天才用第一次!”戴南一脸真切,内心却有点心虚。
“借你容易,还别人难,何况还是贵重的东西,总之你得小心开了,这要被磕碰一下,可就不是一两百能了事的车。”舅舅叮嘱道。
“这个我知道,不用担心。”戴南应承到。
后来家里亲戚陆续来了其他两人,外婆手术完后,住进了病房,手术也做得很好,因为出来已经是9点多钟了,还挂着1瓶药,晚上戴南和姨两人留守在医院,两人轮夜起来看着吊瓶的液体,轮到戴南睡觉时液体已经不多了。
第二天早上7点半,姨叫醒了戴南,还问道:“你晚上睡觉还在说梦话!”
“梦话?真的吗?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从洗漱间走了出来问道。
“你说了几句,不太清楚,好像是‘不要走’什么…”姨说道。
“不知道,我不太清楚,可能是梦见了什么。”戴南回想昨晚的梦,却想不起来有什么内容。
昨晚外婆睡的也很好,姨给外婆擦拭了身体,戴南在旁边做帮手,完事时已是八点多,于是就下楼去医院食堂买早餐。
买完东西时,刚往回走几步,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戴南回身看去,是个女的,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戴南起先是疑惑,随后是惊喜。
“司静?~”从脑子里搜说出一个名字,因为只有这个名字最符合眼前人的面貌。
“是我,戴南,我还以为看错了。”司静转过身面对着戴南,戴南也转回了身。
“你先上去,这是我高中同学,我一会就上来。”司静对身旁同样着装的医生说了句,那人就独自走了。
“你不是在城北院吗?怎么会在这里?”戴南记得司静是在这个医院的城北部门,那是医院的另一个分院。
“当然是调过来的,快2年了!”司静说道。
“我们有……嗯…大概五年吧没见过了,那年我结婚你没有来,一晃就这么久了。”戴南说道。
“是蛮长的,你在这做什么,还这么早!,是你家里谁住院吗?”司静问道。
“我外婆心肌梗塞,昨晚上在这边做了手术,我和我姨昨晚守在这的,这会出来买点吃的。”戴南说。
“心肌梗塞,那就是搭桥了,那是小手术了,做得怎么样?”
“医生说还不错,应该两三天就能出院。”戴南回到:“你呢,还是在检验科吗?”
“是的,一直在检验科。”司静说:“我们是少有遇见,你今天走吗?”
“应该不会走,等外婆出院了再走,可能会在姨家里住两天,医生说外婆身体好,明天就能够出院!”戴南回到。
“那好啊,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郑瑞这段时间也在!”司静说。
“行,应该问题不大,家里亲戚都在,我这晚辈只有听他们安排!”戴南想了想,“你小娃应该有四岁多了吧!?”
“嗯,四岁半了。”
“行,那就这么,我要带东西回去了,你上班,我们明天见。”戴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毕竟老同学在上班,也就不多聊了。
“你电话换了么,还是以前那号码么?”司静问。
“我换了,你重新记一个吧,xxxxxxxxxxxxx。”司静拨通了号码,戴南手机来电一个号码,还是显示司静的名字。
“这么多年了,除了人变了,号码还是没换过啊!”戴南感叹道。
“人变了,哪里变了!?”司静不解到。
“比以前多了知性样了!”戴南笑笑的说着。
“我就当作是夸我了,快三十的人了。”司静笑得很大方,“那就这样,我先走。”
抬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转身朝另一个出口走去。
北部院区主要部门是负责手术的地方,早上大多是一些病人家属在来回走动,回去的路程也就2分钟路程,八部电梯里只有两是双层楼停部,显得有些不够用,戴南看了看显示屏,电停都停在高层,而自己要去六层,索性就走旁边楼梯。
宽阔的楼梯间,有着医院专属的阴凉感,门扇内外的温度差让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戴南打了一个哆嗦,自言自语道:“难道所有的医院都是一个单位修的!?一样的阴冷。”
裹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走到大概三楼时,迎面碰到三个人从楼上下来,戴南抬头看了一眼,看2个人并排从楼上下来,与此同时,两人中的一人也看向戴南,四目相对,那人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戴南觉得浑身不自在。
“难道刚才没把脸洗干净?”戴南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那个问下,检验科怎么走?”本来已经擦身而过,那人却在后面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也是才来的!”说话的同时,另一人也惊讶地看了看戴南,又看了看旁边说话的人。
“没事,我自己找。”那人回了一句。
戴南回身向楼上走去,可心里总感觉那两人透露着一种怪异,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一点。
吃完早饭没多久,戴南和二姨用轮椅推着外婆去做了检查,结果也不错,回到房间时,表哥和姨夫早已等在了房间里,大舅舅也在来医院的路上,因此戴南就和姨先离开医院前往姨家里。
医院离姨的家里也不是远,驱车六个红绿灯就到了,戴南这是第四次去姨的家里,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少有这么多人来到姨家里,买了不少的东西提回屋里。
表嫂和表妹都在屋里照看着各自的小孩,回到屋里,二姨就忙着准备中午的饭菜。
两个孩子在客厅玩耍,表妹的孩子比较粘人,就照看着她自己的孩子和哥哥的孩子,表嫂在厨房帮着姨做些事务。跟表妹也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两个人就在阳台上一边看着孩子一边聊着天。
表妹叫杨睿晴,在戴南小时候,有过数年的一起长大经历,还有一个表哥和表姐,后来因为姨和姨夫工作问题,调离去了其他城市,而后基本上是戴南在寒暑假时会到他们家去,长大后就更少见了,这次是步入社会后8年,第四次相见。
“小孩子呢?他妈妈带着的吗?”表妹问道。
“是的,他妈妈带去了。”戴南回道。
“你们分开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我以后就一个人了。”戴南不想说是昨天。
“四姨他还是没消息?”表妹说道。
“不知道,我也不想管,很多事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使找到也没有意义,更多的是破烂不堪的现实,面对也解决不了,就让她在外面吧。”戴南不想去说这事,“我只想小孩子过得好些就行了,至于她,她的选择无可厚非。”
“不要灰心,以后你好好过日子就是,找个稳定的工作,把小孩养大。”表妹一边教着小孩数数,一边说着。
“从今以后,我只想管小孩了,她以后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我条件不好,等条件改善好了,就把孩子接过来,自己照顾,也让她少些麻烦。”戴南眼里有些落寞,“只有这样了!”
因为要照看着小孩子,两人之间的聊天断断续续。
“我发现你眼睛里面有点不一样。”表妹疑惑地说道。
“哪里?怎么不一样了。”戴南说。
“眼瞳里面好像是有点颜色?……好像是深紫色。”表妹凑近看了看,“是有一点深紫色,而且只有一个眼睛有一点,你在滴眼药水?”
“没有啊,就算是眼药水,也不可能是紫色的,哪只眼睛?”
“左边。”表妹说。
戴南觉得很奇怪,从地垫上腾了起来,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镜子里面脸庞,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左眼。竟然看到黑色的眼瞳周围围绕着一圈边际模糊的深紫色,不仔细看的话,还真难以发现。
“怎么回事?”回到坐垫上,表妹关切地问。
“不知道,你不告诉我,我都没注意到。”戴南想了想。
“现在你要多注意身体,你要是出问题了,那才是最麻烦的!”表妹深切的说道。
“是啊,那才是麻烦事…麻烦事…”戴南喃喃自语道,“不过,我也没感觉到眼睛有什么不舒服地方。”
“自己小心就好!”表妹依旧叮嘱了一句。
后来的亲戚并没有到姨的家里来,在医院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就又离开了。
戴南有些疲劳,上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好像在梦里又和孩子见到了,而且还见到一个人,很像慕容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