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皮卡(第3回)

(一)

你好像在躲我。苏向明坐在摩托车上,突兀的冒出一句。

你是在跟我说话?亦宁掩饰住心虚。

不然呢?苏向明望了望四周,示意除了她没别人。

没有。亦宁斩钉截铁,往度假村里走。

我发现你真挺没礼貌的!苏向明扣上头盔扬尘而去。

亦宁停住,没想到自己会给人留下这种印象。他是指我没感激他收留我?莫名其妙,他自己对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流氓!我没找他理论,默认损失我还错了我。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绝对要问个清楚,趁人之危的小人!

亦宁独自嘟囔着,王思阳的电话打进来!亦宁把脾气全撒到打不到车这件事上,王思阳承诺找车送她。亦宁这才作罢。

她站在门口,等着王思阳的专车。十几分钟后,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停到她身旁,她以为花了眼睛,但确实就是刚才那辆。

苏向明透过头盔示意她上车。亦宁转身,像完全不认识。

你是不是王思阳的姐姐?苏向明滑步跟着她。

亦宁醒悟,这就是王思阳派的车派的人,真是把我从小坑到大。

他让我捎你一段,不信听电话!苏向明拨通电话递给亦宁。

亦宁不想听,但鬼使神差的她想证明自己的教养。

是王思阳,他在电话里说苏向明是他哥们,并小声戏谑,苏向明有六块腹肌,不要错过大好机会。

亦宁很无语,挂断电话,谢绝苏向明的好意。

你打算走回去?苏向明挑衅。

亦宁绕开他,往别处走。

我知道了!在你心里我应该不是好人!苏向明恍然大悟的断言。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亦宁暗想。

天地作证!我真是冤枉。苏向明下了摩托车拦住亦宁。

你还冤枉?亦宁横眉立目的看着他。

我去!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说你躲着我,原来你把我当成趁人之危的衣冠禽兽了。

难道不是吗?亦宁质问。

大姐,咱得把话说清楚啊!可能对你来说,那天晚上最坏也就是一次酒后失控,忘掉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可这对我不公平,因为我什么都没做啊,你说是吧!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发誓!何况你是王思阳的姐姐,我不可能说瞎话,你想想,我要真有什么歹心,怎么可能把你带宿舍去?

可我的衣服……亦宁听着他的解释,将信将疑。

那是寝室楼值班老师给你换的。我求了半天。苏向明对答如流。

亦宁想起那天那个喊她姑娘的女人。

你在那大学做什么?你不是主持人吗?亦宁提出质疑。

我在那念研究生,主持人是兼职。

你还没毕业?亦宁惊讶。

等明年开春。苏向明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亦宁开始为自己的奇葩想象羞愧。

那……我那天没做什么不妥的举动吧?亦宁小心的问。

苏向明犹豫了下,嘴角显出一丝坏笑。那表情有点像他第一次看见她出糗的时候,让亦宁浑身不自在。

你上车,我再告诉你!苏向明取出一个女士头盔递给她。

亦宁稍微定了会儿,接过头盔,上车随苏向明离去。

(二)

我还有个小活儿,顶多一小时,你等会儿我。苏向明把摩托车停在一个叫陶山艺术区的门口。

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吗?亦宁对苏向明的命令口吻不满。

你有别的选择吗?这里面更不好打车。苏向明很无所谓。

亦宁气得想跳脚,但又忍了回去。她肯定,苏向明绝对有什么证据,不是照片就是视频,她得要回来。

苏向明和亦宁并肩来到一家画廊,门口的装饰看得出是开业庆典。

你是主持。亦宁问。

苏向明回复了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画廊工作人员看见苏向明,责怪他来的有些迟,苏向明抱歉,表示自己胸有成竹。

亦宁在台下找了角落坐下,胡乱看着周围的人。

以前她只是听说陶山艺术区,但从未来过。今天亲眼所见不禁折服,这里的确如传言,艺术氛围浓厚,让人心旷神怡。

尊敬的各位来宾……苏向明的声音响起,亦宁把目光投向台上,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

看着苏向明在台上的样子,亦宁发现他跟台下不太相同,这可能是专注和自信带给人的魅力。说起来他还是学生,只是已经褪去稚嫩,他和王思阳同龄,但看上去比王思阳成熟太多。

亦宁也经常参加活动,她知道这种活动肯定配有水果甜点,她有点饿了,决定起身去找吃的。

在正举行庆典的正门往左,有一个侧门,亦宁看没人迅速溜了进去。果然,让她找到了点心。她迅速补充了能量,又包了块蛋糕去欣赏挂在墙壁上的画作,之后不觉出了门口去了别家,

画作很多,艺术区很大,一家挨一家,亦宁看着看着迷了方向,转来转去分不清东西南北。她赶紧找到一个画廊老板询问,可悲催的是她没注意苏向明主持的那家画廊叫什么,她只好咨询今天下午开业的那家画廊在哪,老板犹豫了下给出路线,亦宁连声称谢,然而当她走到那家画廊门口发现,此家非彼家。

她有点恼火,在炎热的街道上徘徊,后悔不该把苏向明的电话删掉,名片也扔了。她想,现在只能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车。

亦宁用打车软件试了试,没有人接单。她又发了一次,对方接单后又取消。确实如苏向明所说,这个艺术区地偏人少,这的人出去有代步车,外面的人进来也多半是自备交通工具。亦宁望着还有一格电的手机,心想真是太点背了。

太阳渐向西沉,她盘算着可以求谁来接她一趟,事实上除了温妮,她不想欠任何人这个人情,可现在距离温妮下飞机还有三个小时。

怎么办?

嗡!嗡!手机震动,一个陌生电话打进,直觉告诉亦宁,是苏向明。她之前想过苏向明会找她,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想,她清楚记得她卸磨杀驴拉黑了他,他很可能会作为报复把她扔这,何况他也不是故意的。

苏向明问她去哪了。她说迷路了。苏向明让她原地不动等他。

听到苏向明的命令口气,亦宁有那么一刻莫名的感动。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苏向明和他的摩托车停在亦宁一米远的地方。亦宁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很快让她憋了回去。

上车!苏向明没有任何责问。

不好意思……亦宁很抱歉,感觉自己是个大麻烦。

你手里是吃的?苏向明没理亦宁的茬儿,而是盯着她的手。

是蛋糕?你吃吗?亦宁剥开包装纸递向苏向明。

苏向明伸过头,示意亦宁把蛋糕放进他嘴里。亦宁抖了一下,让他如愿以偿。

晚食以当肉。苏向明感叹道,显然他也饿坏了。

上车吧。我们天黑之前得回到市里。苏向明发动引擎。

亦宁上车,但尚未坐稳车便冲了出去,亦宁本能的抱住苏向明的腰,随后又紧着松开,但被苏向明按住,此时一股热流突然涌上她的心头,使她不由得为之一颤。

(三)

夜幕降临,苏向明载着亦宁到达楼下。亦宁下车,表示真诚的感谢。

这次是真心的?苏向明明显有所指。

不好意思!亦宁自然知道苏向明指的是什么。

如果,我明天早晨出现在你家楼下,你会不会当做不认识我?苏向明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

不会。之前我以为……亦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今天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吧。苏向明斩钉截铁,戴上头盔飞驰而去。

亦宁在路灯下站了一会,不可思议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拍了拍头,自语道:我怀疑你是疯了?!

上楼洗漱完毕,温妮发来语音,称太累明天再见。

汤老师询问她与江贺有无擦出火花,亦宁回复“无感”,随后眼前呈现出苏向明的模样,想到他握住自己的手,脸上一阵灼热。

我真是疯了?!亦宁用力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并断定自己是受刺激的典型反应,失恋的人内心不是都很脆弱吗,常常对别人的一点点好产生错觉。

许是太累了,亦宁很快入睡,且睡的尤为踏实。

第二天清晨,亦宁早早起床准备去温妮那,她换鞋的时候,顺便把那双惹祸的高跟鞋一并装了。

下到一楼,亦宁给温妮发语音,告知她已出门,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到。

正说着话,她看见苏向明出现在眼前。

她环顾下四周,想着自己一定出现幻觉了。

苏向明看到她,只说了一声“嗨”。

你怎么会来?亦宁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开口,“你怎么会来”这几个字一出口顿时觉得多有不合适。

今天天气很好!你有时间吗?苏向明一如既往的直接。

呃……我约了朋友。亦宁晃了晃手机,意思我刚约完。

那我送你!苏向明跨上摩托。

我……亦宁想说不用,但话却迟迟没说出口,然后乖乖上车。

大概半个多小时,亦宁便到达温妮家楼下。

你什么时候完事告诉我,我来接你。苏向明

柔声说。

不用,真不用麻烦了。亦宁终于说出拒绝的话。

我等你电话!苏向明坚持,随后驶离。

温妮,救我!亦宁飞奔上楼。

(四)

温妮开门,一脸问号。亦宁装作没看见询问老秋,温妮回答他去实验室了,随即放过追问她为何早到。

温妮,我失恋了!亦宁把高跟鞋放在地上,抱住温妮。

你早就失恋了,好吗?温妮嫌弃似的推开她。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亦宁踢掉鞋子,坐餐桌前吃着温妮刚准备好的早点。

你和别江分开不叫失恋,叫积德行善。我早就跟你说过彼此放过,把他还给适合他的人,把你留给适合你的人,你们可以爱的死去活来,但你们真的不可能白头偕老。别江的身体包括灵魂都属于艺术,而不是属于你。

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亦宁放下早点,陷入悲伤。

得得得!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可能一开始是很爱他,但你仔细想想自从你们同居以后,有几天是真正快乐的。你敢说,你真得懂他的内心世界吗?

唉!我是不懂,但我尊重他,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立场。而且他对我也很好。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对他太好了,他才不忍心离开你,可这不是爱,明白吗?你很清楚他喜欢哪种女人,就算你再使劲折腾也是表面的,青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什么意思?我在你心里也那么一文不值啊?

不,你在我心里是千金难买,温柔体贴大无畏,工作好家境好厨艺好,标准的贤妻良母,可有什么用?你又不跟我谈恋爱。

为什么……别江看不到我的好!

他看到了,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自由,你所心心念念的安定对他来说是束缚。他这个人比较适合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对,就是他乐队里的那个弹电子琴的女孩,哎哟,你看看人家那身材,那性感不羁的劲儿,最配别江,既满足他对美的追求,又不用担心死缠烂打。

什么呀?!我死缠烂打了吗?亦宁反击。

你没有吗?如果你但凡有点骨气,就不会在人家把你一次次扔下后,又哀求他别离开你。话说起来,别江还是挺心软的。

那是因为,我离不开他!他一走,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

亲爱的。你已经三十二岁了,得利用你大好的时光去尝试更多有趣的事,有趣的人,你应该多给自己一个机会。我知道叔叔阿姨常年在外让你缺乏安全感,可越是这样你才越要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而不能因为习惯了就绑住本不想留下的人,害了别人,也耽误了自己。听我的,忘了别江,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亦宁的眼泪落下来。她觉得温妮说的对,或许真是因为自己太害怕改变,才一味将就。到头来,自己活得委曲求全,别江也十分痛苦,导致他们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吵的天翻地覆,他们不是格格不入,而是不爱了。

温妮搂着亦宁,若有所思。

此时的别江,弹着吉他,轻声浅唱:

爱情,挡住了一双眼睛

远方

青草、绿树、雄鹰

召唤声声

离别裹挟着秋风

麦浪

层层叠叠,诉说前尘,剩几分情

从现在开始,我的姑娘

尝试挥手再见吧

以后

让我用最美的诗篇装饰你的梦

在春风习习,夏花漫漫,秋意浓浓,冬雪飘飘

时候

哦,我的姑娘

愿时光厚待你远离哀伤

再见了我的姑娘

愿懂你的人不懂辜负

最后

再叫一声吾爱

吾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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