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湖鱼汤

小时候家里人常说,饭后一碗汤,不用大夫开药方。于是,在家里人的以身作则(威逼利诱)的家风影响下,无论时间如何紧张,饭后我总是要喝一碗汤。

喝汤也是有讲究的,大米粥也好,小米粥也好,家里人熬粥总是加几粒枣,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等枣香和软糯的米香融在一起,赶忙拿勺子搅上一两下,盛到碗里,趁热喝上一口,真舒坦哎!关键还养胃。

要是早上起得早要去上学,姥姥总是带着我去街上喝粥,家乡靠湖,其间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池塘,自然湖鱼汤是一大特色。于是大大小小的快餐饭店都打出“正宗”甚至“祖传”等等的招牌来招揽顾客。可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味蕾是挑剔的,群众的肚子和胃是最不能糊弄的!

于是,时间一长,总会出现好喝的店挤破门,难喝的店没有人的现象,姥姥总是骑三轮车带着我,宁愿远一点,多走上一些路,也要去西门菜市口的那个小小的快餐店喝湖鱼汤。

“老板!两碗湖鱼汤,一斤油条!”“老板,一碗汤,一屉包子!”“老板,快点啊,俺都等了十几分钟啦!”上班的,干建筑的,杀猪的,卖肉的,形形色色的人为了这碗汤,顾不得绅士风度,吆喝声此起彼伏,门外三尺便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

进门后,空间不大的小店,简单的摆放着几张笨重的,敦实的木头桌子,店家总是尽力擦得干净,但仔细一看桌子的木头缝里还是有着经年累积下来的油渍。没有人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只因来的多了,简朴的布置反而有些许家的温馨。打眼一看,大快朵颐者比比皆是,一是好吃,二是吃饭的人多数都是农闲时干点力气活的汉子,吃个饭哪里还顾东顾西,填饱了肚子,就要去干活。要的多,吃得快,老板也高兴,吃饭的人也舒坦。

坐下来,喊一声“叔,老规矩,给我排上号!”,“好嘞,小伙子又来啦!”,“又来啦,饿啦,叔,快点吧!”通常是话音刚落,老板就三步并两步,两碗湖鱼汤,半斤油条,便被端上了桌。老板的脸上虽然有些皱巴,布满了风雨的痕迹,但总是笑容满面,一见便有亲切之感。“你优先,让他们都等着。”老板嘿嘿一笑,旁边的人也会心一笑,即使再赶时间,也没有人会和一个小孩子抢食。

碗是普通的碗,顶多有几朵花纹在碗壁,有时候碗口还会留下几个豁口,可这汤啊,便大有讲究。

首先,湖鱼汤,鱼是根本,因为靠着湖,鱼是一天一换,大约莫半扎长,虎头虎脑,精神抖擞的鱼,一捞上来,便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送到店里,清水过一下,滚上面,便下油锅炸,半扎长的鱼不把肚子里的东西挤出来,也不会影响口感的。刚碰到滚烫的油,烫的鱼儿们,伸头的,翘尾的,龇牙咧嘴的,各式各样,轻微一过油,捞出,晾一会,就把酥脆的口感晾出来。

接下来就是熬汤了,花生米,有时候加点菜叶,这是辅料,海带,粉丝,鸡蛋搅的粉碎飘上鸡蛋花,增加鲜度口感,还耐看。打上分子(淀粉),汤喝起来层次感就出来了!最重要的是洒上胡椒粉,过了呛,少了没味道,这斤两,可全在厨师手里,只见厨师手伸进胡椒粉袋里,一抓,一抖,这就是是大众的口味。大火,小火,全是柴火,大地锅,熬!把晾好的炸鱼,一股脑倒进去,大铁勺重重的搅了,鱼儿们再次散落在锅里,再熬,慢慢熬,耐心的熬,熬着熬着,熬汤的人仿佛变成了一条锅里的鱼,贪婪的享受着这汤的鲜美,自己的心血,精神气都融到锅里。

汤好喽,打几勺香醋,往锅里一泼,醋提汤鲜,绝妙!一勺一碗,一碗一勺,加上香菜,滴几滴香油,就端上了桌。

喝第一口汤之前,是不吃任何东西的,怕烫,要轻轻的吹一下,贴着碗沿儿,小心翼翼的抿上一口,让这天底下最鲜的汤,唤醒沉睡的味蕾,整个人便陶醉在这美妙的人间绝美的享受里了。调皮的我,总是等不得,就拿个小勺子,捞一个小鱼,伴着鲜汤,送到嘴里,嚼一下,香,品一下,鲜,香!便再也等不得细细回味,狼吞虎咽得送进肚子里。汤慢慢凉下来,才敢大口喝,一是怕热,二是怕胡椒粉呛。海带,粉丝,花生,小鱼,都吃进嘴里,花生的甜味,海带,粉丝的嚼头,都在你嘴里,舌尖上,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再吃几口油条,再油,伴着鲜汤也不会显得油腻。无论你喝得快还是慢,由于胡椒的缘故,肚子里总是火辣辣。全身上清晨的潮气全被驱散,要是夏天哦,就算是清晨也恐怕会出一身热汗。喝完后,美美的伸个懒腰,美好的一天便开始了,干什么都有劲儿。

长大了,离开家,到了县里上高中,又到了市里上大学,成了漂泊在外的游子,不经意间看到几家写着湖鱼汤的店,总是会进去尝一口,店的装修总是很精致,里面也没有了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没有了肆无忌惮充满屋子又倍感亲切的乡音。汤鲜?味美?可某些味道是怎么喝也喝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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