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

      我的老家,曾种了一棵毛桃树。

      它长在我家门口小池塘的堤岸上,年岁和我一样大,听说妈妈怀上我的时候,奶奶亲手种下了这棵桃树,大概也有些祈福辟邪的祝愿在里头。

        我记事起,这棵桃树就有一人高了,生的矮却壮实,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春来开花,夏秋结实,同世上的其他桃树没有什么两样。或许是因为我家从不施肥,桃树的果子不大,但很脆甜。它的滋味口感应该是刻进了我的味蕾,离家许多年,我都只吃脆桃,水蜜桃之流,便是再甘甜多汁,我都不为所动。

        我和桃树一起长大,我长高了,但还是很瘦,生过几场病。桃树的主干更粗了,生过虫,半边枝丫枯死,斑驳凹凸的树皮零星挂着几嘟噜琥珀色的桃胶,它还是很矮。我读高中时,寄宿在离家几十公里的县城,那时候,桃树的挂果就很少了,再没有从前硕果累累压枝低的光景。

        我第一次意识到,树原来也有生老病死。

        大学考到了遥远的北方,我一年才回一次老家。忽然有一天,奶奶在电话里告诉我,老家村里修路,桃树被挖机连根刨起,丢弃了。

        “反正它现在已经不结桃子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轻微的感叹,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没接话,转而和她问起家事。当天晚上,我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尘封的镜像,有时我在桃树下乘荫钓鱼,有时我在采集树身上的桃胶或蝉蜕做玩意儿,迷迷糊糊地,天就亮了。


        醒了的我怅然若失。

        我知道我再也吃不到那样青红均匀、清甜爽口的脆毛桃子,就像我回不到童年任何一个树下乘凉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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