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上的象棋对决2

听罢陈姓朋友讲过洪安林的平生,他的象棋天才及传奇经历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迫切想一睹他的国手风采。

我问:“能不能让他和你的队员们下几盘棋呢?”陈姓朋友说:“这个应该可以,我晚上和队员们商量一下。”

此时夜暮降临,游轮已驶出海湾,向暗黑无际的大海征航,阵阵海风吹来,使人倍感寒意。我俩又闲聊了几句就走进船楼休息了,我住在陈姓朋友及队员们那个休息区的隔壁。

第二天八点多,陈姓朋友来到我的休息区,说:“我昨晚去找过洪安林了,问了下他此行目的。洪安林说他上这艘轮船是冲着王天一来的”我惊奇地“啊”了一声,问:“他上这艘船不是去参加比赛,就为了和王天一下棋?”陈姓点头说:“是啊,我当时也非常奇怪,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但他态度很坚定,说就是想与王天一下十番棋,央求我代为转告。我为难地说王天一是此番远征国际赛事的中国象棋队主力,领队可能会不同意,不过可以试试。洪安林说去转吧,彩金他带的很足,到时任他定。我当即回去将洪安林的话向队友们转告,领队果然一口回决。”我问:“真回决了啊?”

陈姓朋友说:“可不是嘛,领队说这次国际赛事虽说中国队势在必得,但尚有越南、香港、澳门这些境外强敌环伺,夺冠之路险阻重重,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旅途中要养足精神,不能因意气之争伤了元气,坠了象棋大国的威风。”

“同行的队友们也纷纷劝阻王天一不能以私废公,应该考虑大局。王天一沉默了一会,冷笑一声说:‘他要下,那就下呗,让他明天九点在三楼俱乐部的棋牌包厢等着,彩头嘛,就按碧桂园冠军邀请赛的出场费来算,五万元一盘棋喽。’当我向说王天一同意与他下十番棋的消息时,他脸上充满兴奋,当我说出每盘棋要五万元的出场费时,他也只淡淡一笑,说明天会一早等着。”

我一听说有好戏要看,也是大为兴奋,洗漱过后匆匆吃了些早餐,就赶往三楼俱乐部。俱乐部大厅里有五张台球桌和三张乒乓案,好多人聚在那打台球、打乒乓,频频传来喝彩声,气氛非常热闹。

此时轮船已驶进公海,透过俱乐部的玻璃飘窗,但见外面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海面像一面丝滑的绸缎延伸天际,与蓝天融合成一片,三五只海鸥在海面低翔着。

我来到棋牌室的包厢,里面有张麻将桌,上面已摆好棋局,洪安林正坐在桌前等候。不一会陈姓朋友与一个面目和善身着西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男四女,都是三十上下的年龄。当先一人是个铁塔般的巨汉,头顶几乎触及门框顶部,他双手背后,一张四方脸不怒自威,他后面是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身形短小,与前者形成巨大的落差,然后是个西装革履长相儒雅的青年人,再往后则是个面带笑容很有宗师气度的中年人,身后跟着四个年轻女子。

经陈姓朋友的引见,我得知那个中年男人是中国象棋特级大师兼教练张强,是此行的领队。那个铁塔般的巨汉正是王天一,另外三个男子分别是郑纬桐、赵鑫鑫、许银川,我听陈姓朋友说过,他们三个是与王天一齐名的大国手,我心中不禁生出崇高敬意。后面四个年轻女子的名字我没听说过,但既然能与他们组队,想必也是女中豪杰,因此对她们也表达了敬意。

洪安林说:“怎么个下法,按亚洲棋规还是11棋规?”张强大师说:“现在到了公海,已出了中国海域,那就按亚洲棋规吧。”事后我向陈姓朋友询问亚洲棋规与11棋规有什么不同,尽管他费力地给我讲解了半天,我仍是听的懵懵懂懂,仅仅听明白了一点,就是在中境内比赛用11棋规,国际上则用亚洲规则。

王天一点了点头,说:“行,那就来吧”。陈姓朋友给双方分发十张筹码,说:“那就按昨晚谈好的彩头,一张筹码代表五万块钱。”见双方均无异议,就由张强大师调好棋钟局时,紧接着在裁判的主持下双方抽签定了先后手。

洪安林抽到了先手签,执红棋走了个当头炮,王天一跳了个马,洪安林接着进了个兵,王天一出车。

这几步棋,我懂,是中国象棋最基本的走法,就算刚刚学会基本走法的小孩子也懂。

但五步棋以后,我就似懂非懂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送兵过河让对方杀,更不明白为什么大老远过个车却与要对方兑掉,明明是可以避让的嘛。

十多步棋以后,我就完全看不懂啦,洪安林的红马明明只需将一军就可以白吃黑方一炮,但却退了回来,绕了许多弯路,走到一个没有任何战略目标的位置上;而黑方的卒子明明可以前进一步拱红方的马,但却走了步闲棋,眼睁睁地让那卒子无端葬送。

我看的索然无味,但又不敢表现出来,那样不但会让陈姓朋友觉得我不尊重中国文化,更会令他的队友们认为我浮浅。我也不好意思出声向陈姓朋友询问,因为陈姓朋友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棋局。他脸上皮肤紧绷,整个人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其他队友也是如此,个个神色专注,紧皱眉头,像在教堂里做祈祷一般,我真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对一个小小的游戏这样执着,这样入迷。

而做为当局者的王天一与洪安林,更加的神色紧张,好像正在经历生死考验,不时地停下来长时间思考,还往太阳穴上抹一种激刺味很大的油。

随着思考时间越来越长,他们的紧张程度也越来越强烈,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将头发都浸湿了。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了,到后面洪安林剩一车一炮一士一帅,王天一余一车一马双士一将,双方兵力相等,各子占位也差不多。

像我这样的三流棋手,都能一眼看出这是平局,但奇怪的是这两个站在中国象棋顶峰上的大国手,竟然丝毫没有握手言和的念头,仍是在那费尽心思地对弈。

这期间他俩分别去了趟洗手间,洪安林返回时,见他头发湿露露的,脸上有没擦净的水珠,显然是用冰水淋过头的,沧白的脸上微带喜色;而王天一返回时却是面色潮红,仿佛喝醉酒的样子,神色间隐有忧患。

过了半个多小时,王天一的马被洪安林拿炮吸住了,洪安林的车帅居中,似乎占着优势,但王天一那边双士一车守的非常牢固,洪安林好多次想捉死王天一的马,总是不能如愿。

我看到王天一脸色越来越红了,到得后来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我想他的内心应该是在剧烈燃烧吧,而洪安林却是面色如常,先前的沧白早已消失。

又过了一个小时,不知怎地洪安林竟白吃了王天一的一个士,接下来又退车要捉王天一另一个士。突然,我惊奇地看到王天一推了推手,认输了。

至此,长达三个小时的首盘对决,以洪安林的胜出而告终。陈姓朋友伸将王天一那边的一只筹码拨到洪安林那边去,紧接着双方旋转棋盘,交换先后手,展开第二局的对决。

这盘棋王天一执先手进了步兵,洪安林走了一步炮瞄着王天一的兵,王天一架了个中炮,洪安林飞了个象。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开局,所以也不敢妄自断言是不是连入门级的棋手都懂,事后向陈姓朋友探究,才知道这个开局在中国叫“仙人指路”,我听后还称赞这个名字取得好。

这盘棋,我越看越是迷糊,走了十多步棋了,棋盘上没有任何棋子交换,越走越密集,棋子互相交错,看的我眼花缭乱、头晕脑胀,直到二十步时,才仅仅换了个卒子。

此时我感觉心中非常烦恶,肚子发出轻微肠鸣,这才意识到午饭时间到了,于是向陈姓朋友打了个招呼就走出包厢,径自来到餐厅点了份餐。

四十分钟后,我见到陈姓朋友一行人及洪安林也来到了餐厅,我微笑着他们点头问好。

用完餐,我来到外面甲板上,虽然海景很美却无心观赏,因为心中挂念着没看完的那盘棋的结果,决心待会悄悄问下陈姓朋友那盘棋的结果。

我这个人就这样,对一件事情的慢长过程缺乏足够的耐心,往往不甚关注,对结果的探究却达到了痴迷甚至偏执的程度,有时不问个清楚,连觉都睡不好,我想这世上该有许多与我同类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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