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发丝戒指
有一个传说,有一种定情戒指,里面镶嵌着一对恋人的发丝,带上这对戒指的恋人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小客栈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老婆婆,花白的头发像飘满了雪花的枯草,脸上布满了沟沟壑壑的皱纹,土黄色而又干燥的皮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斑点。
她总是坐在椅子上睁着那灰黑色的眼睛,茫然地望向窗外,有时候眼睛里会泛起银白色的光。
从她来的第一天起,跛脚老太太就注意到了她。她从不和别人说话总是呆呆傻傻的坐着望向窗外,她也从来不点燃煤油灯,总是伴着黑夜入睡。从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孤独与悲伤,是那么的深。
这天,夜深了,她依旧像从前那样“嗒、嗒、嗒”地迈着步子,手扶着扶梯,慢慢的踏上一层层楼梯。
钥匙碰到锁扣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她感觉非常的累,在门打开后,她马上走到床边,手脱下鞋子后,就躺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阵木棍敲击地板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点点光亮映入她的眼帘。原来是跛脚老太太来了,可是这么晚了来干什么呢?她想着,身上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我注定被驱逐吗?
可是跛脚太太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一盏燃着的煤油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吹灭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咚、咚、咚”的声音就消失在了她的耳边。她也就慢慢沉静了下来,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她似乎听到远处有一阵轻柔优美的婚礼乐曲, 她走近,可影像依旧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拖地纱裙,头发盘起,手捧一束鲜花的女子影像和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体笔挺的男子影像。
看起来好像一对新人在举行婚礼,可周围一片空白,除了音乐声还在缓缓流淌,可是曲调却变得有些悲伤,他看不清那对新人的面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唯一可以看到的是那对新人手上戴的戒指。
那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椭圆形水晶,水晶右上方有一只雪白的趴在上面,让人惊奇的是,在那颗像露珠一样透明的水晶里面居然有一根根乌黑的发丝成放射状靠向中间。
这枚戒指是戴在女子手上的?嗯?男子手上也有一颗,只是男子手上的戒指那只是在水晶的左上方,并且这枚戒指要大一点。
在阳光的照射下水晶闪闪发亮,里面的黑色发丝伸展开来,好像在水里游动的水草。
可是她却并没有感到很惊奇,反而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的,恐惧慢慢侵蚀着她的心,她全身发抖,蜷缩在地上,直到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她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又陷入另一个泥潭中,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丝光线从打开着的窗子射进来。原来她是被关在一个小黑屋中。
她身子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念叨着:“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突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她开始探头往窗外的那束光亮望去,她忽然看到了一双阴森恐怖的眼睛,正往她的方向看去,随即又多出来一双手,手上居然也长着一只眼睛,而且那眼睛还在动,似乎有穿透人心的魔力。她想逃走,可是全身无法行走,她只能趴在地上,双手支撑着,颤抖着身子向前爬。
她感觉自己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疼的“哎呀”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摸摸自己的老腰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不小心摔下了床。她的心跳的很快,全身也凉冰冰的,环顾四周,一片漆黑,窗子外也有一抹阳光洒进来,这让她想起了那个小黑屋,也想起了那只长在手掌心上的眼睛,那幽暗深邃的目光,直击人内心的最深处,于是,她迫切的想要离开。
来到楼下,她选择了在里面吃早点,因为这样很省时间。她草草的吃完了早点,又在桌旁呆坐着,眼睛依然望向窗外,可是这次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恐惧。
突然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她掐了自己一下,再确定不是做梦之后,他急忙逃出了客栈。当她来到大街上,嗅着三月里花朵的芳香,听着树枝上鸟儿的清唱,她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因为在这几天,她从未安宁过。
她走到“风宁桥”上,呆呆的望着河水哗哗从桥下流淌而过,那一刻,悲伤又溢满她的眼眶。
然后她站累了,走到一家馄钝摊前坐了下来,望着碗里香气四溢的馄钝,她却迟迟下不了口。曾经,他的儿子最爱吃她做的混沌了,她的泪水一颗划过她皱巴巴的皮肤。风吹拂着她雪白的发丝,她始终坐着一动不动,盯着那碗还没动过一口的馄钝,默默的流着眼泪,直到天黑。
已经很晚了,老板要收摊了,看她伤心的样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摇摇头。为了不耽误老板回家,她只能一个人游荡在这条街上。
夜晚一家一家的灯火慢慢地熄灭,只剩下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走在街上,晚风吹起,更觉凄凉。但当她准备就这样一直走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纺沙裙,背后垂着一根乌黑的麻花辫的小女孩正提着煤油灯向她走来。
煤油灯灯光映照在小女孩清秀的脸上,她看见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正望着她,那眼神中充满着焦急,“婆婆,你到哪去了呀,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客栈呢?”言语中带着的担心,让她感觉心情很复杂。
她只好随小女孩回到了客栈,客栈里还亮着灯火,明显是为她而留,跛脚老太太还站在柜台边等她,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也为了好好休息一下来缓解自己压抑的心情,她朝老太太看了看,老太太朝她点了点头,她就转身朝楼上走去。
可是她害怕那个黑漆漆的房间又让她重现在小黑屋的梦魇,于是她下楼拿走了柜台上的那盏煤油灯,而此时,已不见跛脚老太太的踪影,她想一定是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踏上楼梯的木板,轻轻掏出钥匙开了门,她将煤油灯放在桌面上,却不去吹面它,因为今晚她想伴着那点点灯光入眠,因为这小客栈独有的橘黄色,独有的温暖。
没过多久,疲倦的她陷入了沉睡,一丝冷风从窗户中吹进来,吹灭了那盏煤油灯,在她睡着的时候,黑夜一如既往的到来。
她仿佛又听到那轻飘飘的婚礼乐曲,在太阳光洒下的这片青青的麦田中间的小径上,一双牵着的手从她的视线中出现,接着再往前,一对新人的背影出现,那双手戴着的那颗戒指折射着太阳光变化出五彩的颜色,而戒指里有一根根黑色的发丝在缓缓地伸展、伸展......那发丝好像在缠绕她的心。
突然间那对新人消失,耳边的乐曲声也消失,但是又响起另一种声音。这声音是极其清脆甜美的,唱的是一首童谣,在童谣声中,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背影,正踏着小碎步向有阳光的地方奔跑。
忽然小孩子的白色衬衣上面染满了腥红的血迹,撕心裂肺的哭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惊吓地从睡梦中回到现实。
她发现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快的是不一会儿就要天亮了;慢的是她始终承受着这份痛苦,她望向窗外,眼神再一次迷离。
她只有一个儿子与她相依为命,这些年,她含心茹苦的把他养育大,把他保护的很好很好,但自从他出去打工后就被一个女人给抢走了。他想和那个女人去城里生活,可是她偏不,想尽的一切办法阻挠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不久女人挺着大肚子来到家里,说自己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可是她依旧固执,认为这样的女人肯定孤傲自大、水性杨花。
但是他们却背着她,偷偷的置办酒席准备结婚。就在婚礼快开始的时候,她意想不到的出现,带着一脸的怒气,掀翻了婚礼上所有的桌子,砸坏了所有的设施。
如她所料,婚礼被取消,但是几天之后忽然就传来了一个噩耗,他的儿子和那个女人双双投河自尽了。
在把尸体捞上来的那一刻,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茫然的眼神呆呆的看着眼前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两个尸体手牵着手,他们的戒指上缠满了黑色发丝,那种黑,就像黑夜,快要把她的心吞没。
后来,村子里的人都讨论她,说她是个恶毒的婆婆,亲手逼死自己的儿子儿媳,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
她遭到讽刺,遭到驱逐,她没法在这儿继续生活下去,于是,才选择再这么老的时候还去外面流浪,漂泊在异乡。她知道错了,她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关上窗子,走下楼梯。这时,天已经亮了。
她看到,跛脚老太太又站在柜台边,似乎在等她。
老太太望着她眼睛里面多了一丝怜悯与同情。第一次,她感到有人不再用那种厌恶、唾弃的眼光看着她,她的心便感到了一丝安定。老太太轻轻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那一丝温暖穿透手心直达她的内心。那一刻,她放下所有的戒备,静静的听着眼前这个老太太讲的话。
:“人生变迁,世事难料,人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是无心知错呢,我们的余生都不太长了,不要让自己剩下的人生都活在内疚和悔恨之中。人的生命终究都会有结束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而已。你虽然有错,可是也有自己的苦衷,你给了他生命,他却选择了结束,跑下孤独年迈的你,他也有错。所以,余生,就请好好珍惜吧!是走是留,有你自己决定!”
听完这话,她的泪珠一滴滴掉落下来,她终于决定放下所有,勇敢面对,不再逃避。于是,她带着对儿子的思念,回到了老家,那个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